第五章 他笑了

这里的另外一面不是用看的，而是用嗅的。

洞天之下的空间分两个层面，一个是视觉层面的图景，一个是嗅觉层面的气息。

这里的修真士说穿了是鼻子精，他们修家人与正常五名八苦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修真士依靠着不同的通感系统，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

实际上气味也是可以构成有效的空间结构，只是这其中复杂程度远超过普通人的感官，与大脑对于气味的处理能力，也挑战着固有的认知体系。

从这里考量修家人也是某种意义上异界人、异族人，因此他们受到主流的五名八苦的排斥，也就变的正常合理起来。

修铭闭上了眼睛，一个繁复精美甚至超越传统视觉形容词能够形容的世界，在他脑海中缓缓地构建起来。

他嗅到了金属的铁锈味，嗅到果香，嗅到风，嗅到了面前路的形状，也嗅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幽兰石。

气味的层次被拆分，又重新组合，最开始的世界清香，也在这个过程中发酵转化成，一种馥郁浓烈的熟成的味道。

这就是幽兰石的气味，也是世界另外一面所结的果实。

修家人特殊能力隐藏在血脉中，他们的血液粘稠而迟滞，是整个五名八苦的气味垃圾桶。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每一名修家人都不可避免的浸润在世界的另外一面，而那时的他们就会变成行走的空气净化器，他们既主动又被动的融合着一切与五名八苦不太相宜的气味。

修家人需要气味来感受真实，可大多数的好东西也有一定的适用量，超过这个范围也会成为负担，对于修家人真实的气味也是如此。

因此长时间的富集作用下，每一位修家人都成了五名八苦气味通路的最下游。在这一面几乎无形无色的气味，长期的挂在修家人的血液中竟也让修家人也罹患上了某种意义的血液病。

而幽兰石就是他们的药，一道只能治标的药。

毕竟他们修的真，也是一条患病的路。

幽兰石被一尊不明材质修成的人像捧着，这很奇怪。

修铭闻过这个世间几乎所有的材质气味，原因就是刚才所说的修家人是正面世界的气味垃圾桶。

就像是高山之颠的雪水，总是会汇入大海里。修家人两个体系的认知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很高水平的鉴宝、鉴人也鉴茶的大师。

每一片水花、石头、空气，正面世界存在亦或是不存在的。修铭的嗅觉，提供了很多正面世界很难感受到的不同角度。

他嗅出了人像的形状，却嗅不出它的本质。异物、隔阂、不平、阻隔...

就像是...就像是，它不是来自这个世界，或是它现在也不在这个世界一样。

修铭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

他的世界也被推远了，而随着他重新吸入，那片诡异奇幻的反面世界再次向他靠近。

反面世界与正面世界，有一点是有很大区别的。

如同修铭的呼吸节奏流动着的反面世界，在它的规则里面主观与客观的边界，与正面世界是不一样的。

它在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特质，是主观与客观可以转换，例如修铭此时的呼吸，在不断的改变着这里的反面世界。

但反过来也可以说，它在寻找修铭能够读取的信息呈现方式。它不像正面世界看起来那般的牢固、呆板。

重新浮现的反面世界在修铭的脑海里，比上次更加清晰。

在上次吸气时，他已经建立了这处反面世界的预览，第二次吸气再次重建的反面世界，他也就可以深入细化一些世界细节。

这也让修铭感知到了更多问题。

这里的人都有一个常识，他们生活的世界不是平整的，也不完善。

即使是五名与八苦城内，也充斥着各种诡异、冲突、重叠的空间。

更不要说五名城外的泪海里，没有人群活动的空间实质上会变得更加不稳定，当然也可以理解相对稳定的空间，才让这里的人有了一处勉强生存的城池。

从修铭忽悠王家人来到泪海之时，再到这对爱侣踏入洞天内，又到修铭找到真正的洞天反面世界。

这一路层层递进中，倒不是这样就会更靠近了世界真相什么的，而是说明了这个世界的路很难走。

他们这一路走的自然不是什么寻常路，更像是处在一种不断折跃闪烁的过程。

路不平，世界亦有痕。

修铭找到了一处裂痕。

他无法感知裂痕的外侧，对于修家人来说。真相的全部都在气味里，而那道能够勉强在修铭脑海里勾勒出形状的裂缝，不是因为他嗅到里面，而是因为他无法嗅到。

没有任何气味，也是一种信息。而佐证他这种推测的还有一些乱流，这种不安定的气味处在一种裂解重组的过程中，它们是危险的。

而它们也一般会出现在世界的裂缝处。

他的脑海中也拉起了警铃，世界的裂缝毫无疑问是非常危险的。

这是代表着未知的一处门扉，如果是不久前以头抢地的修铭，或许还真能直接莽进去。

但此刻的他，已经发现修家的认知世界是真实的，洞天之下的确还别有洞天。

这让第一次进入反面洞天的修铭，重新燃起了对于生活的希望。

于是他再次呼出一口气，反面洞天或说世界，也再次离他而去。

然后。

修铭双手虚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随着一口悠长的龙吸鲸吞，海量的气味顺着他那骤然变大一些的鼻孔，深深的灌入了他的肺部。

同时海量的信息，被转码解译成修家人能够理解的信息包裹。

最后他睁开了眼睛。

因为现在的这里，已经没有真正的洞天。

这片洞天的根已经从修家祖祠，转移到了不肖子修铭的脑海里。

他只是吸了一口气，却得了一方洞天。

幽兰石是洞天的气味，要打幽兰石的主意，只有胆子再大点打洞天本身的主意。

这一点只有修家人知道，大部分时候也也只有修家人能做到。

修铭是一个新手，他初次进入洞天，也初次收起洞天得到幽兰石。

幽兰石的确是块石头，但只有高度凝练状态时的它，才会以石头的状态呈现。

而人体里的石头......好听点叫舍利，叫金丹，不好听的叫法叫结石。

修铭经历了一番暴揍，死里求生，智斗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等等，都失败了。

但此刻，修铭却也正式成为一名结石期的修真士，洞天期的大能了。

他不免得自满起来，于是在这无人的大殿中，他开心舞了起来。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被冻在了脸上。

一道天光从前方被推开的大门中漏了进来，而站在光中的倩影，是向他款款走来的王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