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施西施

豆腐西施娟儿正在挑水。

施家豆腐统治五名城的秘籍在于最好的味道，但凡是吃过她家的豆腐，再吃其它的豆腐往往就会食而无味。

她家的豆腐除了用心细致的功夫，特别筛选过的金家大豆，还有就是独家的卤水。

这几个条件就是专属于施娟儿的地利，人和，与天时。

这份天时当然不是为她一人准备的，但甘愿着冒着巨大的风险深入泪海中，只为打上这一份独特的卤水。

也只有以做豆腐为谋生，同时看家本领过硬的，便也只剩下了施家小娘子。

泪海无际，无底，也无凭。

泪海浮舟本身就是一项本事，与王家小姐的参天巨灵抬轿不同，泪海对于施娟儿显得深邃与汹涌了许多。这个世界好似都是银钱至上的，即使是泪海也是一幅嫌贫爱富的样子。既然施娟儿既无缠人的小鬼通神，衣襟中又是原本就充盈，自是无法塞入厚厚的本钱用来开道。

泪海有情，却无理，施西施看到泪海是肆意哭闹着的泪海。

施娟儿不说，没有知道她还五名城最好的单人帆船手。当然她的追求者之一，兼挑夫、兼打杂、兼钱庄老板、兼...、兼聆星耳子的段总段宏是知道的，情报通达的他，更是知道这个女人不仅外表美丽，内里更是出众的一塌糊涂。这般出众的女人更是害他一个聆星人患上隔壁臆想星人的毛病，如果将施娟儿娶回聆星，或者他嫁入泪星也行，那真是......嘿嘿。

他没戏的。

先不谈施娟儿本人的芳心何在，也不谈施娟儿的两小无猜谪仙修铭大人，就谈谈专心吃豆腐无心卖衣服的方寸锦的老板方寸锦。这位大老板是五名城最为出众的服装设计师，曾经稍稍出手便打造了风靡五名城的冬蕴、夏鸣系列，可是自从他吃过一口施家豆腐后，便宣告退隐成为一名无脑的施西施单推，在这平平的平康坊中施家豆腐隔壁开了一家常月闭门的店。

据他说他在找自己的春生，也据平康坊街坊说，他们都在做梦。

施西施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施西施怎么做的，街坊有目共睹。

或许是大多五名城人都心服于施家豆腐，或许是平康坊舆论风向急控中心主任的李贵婶子贴心呵护，或许单纯的是施西施人美心也善。总之在平康坊，八卦盛行的坊间下饭佐料不会出现关于施娟儿的风言风语。

在这件事情上平康坊人显得有理，也有情。

......

泪海是不同的。

它不太讲道理。

它特别针对施娟儿，好似有啥深仇大恨似的。

如果方寸锦的老板方寸锦在这里，一定会为施西施打抱不平。

不就是打捞点它与泪星的交界锚定源头吗，不就是破坏它存世的微弱凭借嘛，严重点、通俗点说不就是要它的命嘛，它怎么能这么针对人美心善施家小娘子呢？

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施娟儿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她是一个原则感特别强的女子，有时因为这种原则感甚至会显得有些老古板。

当然她更不会在乎泪海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

她眼中的泪海一直是这样的狂风咆哮，巨浪盈天的状态，不擅言辞的她还以为别人的泪海也是这样的。

她的帆船由五名城很常见的桃花心木打造，整体不过七八尺长短，帆布自然也是相配的单人操作大小，上面更是有些暗淡杂色的布块补丁。

至于帆船底部连接泪海的地方，则被她涂抹了每一次都会留下一点的施家老方卤水，这便是泪海能够托举这艘危船的凭据。

泪海无桨，即使按照同样方法腌制的木桨，也无法产生合格的船舶推动力，好在泪海生气时天气也差，风自然也就大。

施娟儿每一月都要面对一次，这能够带着绝大部分各式各样的泪海沉溺人陷入无底深渊的风浪，更多依靠是她自身的技巧与心性。

打小她就熟悉的她的泪海，泪海掀起的再大情绪风浪面对这名柔软豆腐西施，总会差之毫厘地拍打在施娟儿的身后。

这一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泪海依然暴怒，卷起一道道风浪袭向着看起来随时会倾覆的那一叶扁舟。

施娟儿表情淡然，双手却不曾停下，芊白细长的指尖如同跳舞般在她自己改造过的船帆联动装置，简陋渺小的帆船变成了面对混沌洪流中的不倾顽石。她总能找到风暴中的稀少的安全点，成为泪海最无可奈何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在走神，她终究还没有水泥封心，毕竟她是卖豆腐的，她很擅长把还不如豆子坚硬的人心肆意的磨软，即使是那颗心是自己的。

她还是牵挂着那个，与她有很深羁绊的臭男人修狗。‘他现在怎么样了？不会被王家小姐打死了吧？打死也挺好，总能免得整月里拈花惹草，虽然和我没有关系。’

‘修家人被世界遗弃了，施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吧？他那个浪子又怎么可能会有真心。’

...

施娟儿总是将女儿家的心事，与议亲的信件共同锁在案板下的老桃木箱头，不会对外人露出分毫。

平康坊的人都看不懂她的心思，只能看到她的行为。

一月很长，也很短。

泪海很大，也很小。

施娟儿一月有小半旬都在泪海上，饿了就吃口带着的豆腐或是其他干粮，大多数时候她是不渴的，泪海连浮力都懒得提供，更不会管无理站在它身上的各路神仙渴还是不渴。

船上带少量淡水势必要严格的规划饮用，这或许也是她养成喜爱独处、不爱说话性格的原因。说话不仅废水泪海上她也无人可说，至于卫生问题，呸住嘴！美少女的事情要你管？！

海水是咸的，泪海更咸，只是喝不到。

月盈河很明显不是一条正常的地表河流，它是一条位于泪海中暗河。

每一次月轮中，不定的泪海总是会把这条重要的海，藏在不同的地方。

不过又每一次都被施娟儿找到，这场躲猫猫的游戏，至少目前来说，最爱无能狂怒的泪海还没有赢过。

但它终究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而是这方时空中最危险的祸因。

月盈河不仅位置不定，在时间上也只存在于一个很短暂的窗口期，它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在月的望朔轮回中，月盈河只会在月盈之际浮现。

或者说这时的五名城，才会出现一条对它狭窄危险的通路。

这条路能走的人很少，可是像施娟儿这样一期不落的次次都来，换哪片海也受不了啊。施娟儿是泪海在漫长历史上，所遇到的最危险女人。

好在她也是唯一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