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这个词,往往意味着人与人之间,最为紧固的一种连接。
而家人这个词,在五名城还有着一层不一样的含义。
在这里一家人所流的都是一样的血,所以这里没有义亲,只有血亲。
裴焕成为一位哥哥后,整个人都变了。
他只用一次抬头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究极体的妹妹奴。
初到五名城内的艾青自然是什么都不懂的,裴换也成了一名向导不断地向着艾青介绍着晋业坊的种种繁华,言语间似是还有一丝得意。毕竟作为晋业坊的堂官,晋业坊的繁荣一定程度上映射着他的功劳。
艾青在心态上,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天气坏的快,好的也快,她很快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至少表现的是如此。
看到这些新奇的事物,也难免被一时迷乱了眼,拉着她的哥哥不停在晋业坊里吃吃喝喝。
那几名多余的快班手,自然早就被裴焕打发回坐堂了。
兄妹在这个过程逐渐熟络,感情也更加稳固,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是一家人。
......
在五名城,成为一家人就意味要接受一个共有姓氏。
这是一道规则,且不局限于普通礼法的适用范围,而是会直接导致两人在命运上深度捆绑。
即使两人都不是五姓之一,这种规则依然深深的种在五名城人的脑海里。
具体的来说,当两个不同姓的二人,决定成为一家人时。
长度较短的姓,会被长度较长的姓吃掉。
这个长度不是姓纸面的长度,也不是字数、笔划,而是一个姓背后关于家族、关于个人的更加综合指标。一般能直观影响长度的主要因素是,姓所代表的整个家的地位、个人的影响力、与两人之间的主被动关系,但是这种论断也不绝对。有的时候,短的姓也会吃掉长的姓。
五名城的大部分人都会有自己的祖祠,小部分没有的也都有各自特殊原因,例如被世界遗弃的修家人。
艾青也有只是她不知道在哪里,但是裴焕当然是知道自家祖祠位置,但不巧的是他又是在有祖祠中比较特殊的一群人。
因为他的姓名是王裴焕,裴焕只是他的名。
他是五姓之一,如果是其他四姓这时的艾青,已经可以改姓为王青了。
但此时的王家有姓却无名,因为他家中并没有人叫王轩骄,王家小姐也只是接近。
没有王轩骄,就没有王家人能进入王家祖祠。
因此现在的王家人一旦和任何一个有姓之人,成为一家人,他都会反而成为对方家的一员。
所以最后改姓的王裴焕,现在他的姓名是艾裴焕。
艾裴焕自然是知道的,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他本身就不喜欢王家。
所以他对外的自我介绍中,才会只出现名。
而且艾姓的长度并不短,因为他的妹妹是一位守城人。
她是整个五名城地位最崇高的守城人,她也是整个五名城都亏欠的守城人。
不过艾姓的长度,大概还是没有城内五姓长的。
因为守城人也不止一位,五姓中也都有被他们遗弃的守城人。
......
擅自离开城头的艾青,并不会受到五名城方面的任何诘难,诚然这看起来像是一种擅离职守。
但是职责与义务锚定的是得到与权利,所有守城人都是困在城墙的无知行者。所以她们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也没有获取任何权利。因此她们没有这份守城职责与义务,恰恰相反整体五名城有偿还任何一位守城人的责任。
因为每一位守城人的姓名,都承载着不知道多少的轮回滥觞。
她们不是一个生命,却只有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会刻在五名城本体的上面。
与城里以姓基本单位,组成的一个个家庭不同。守城人没有家庭,没有伙伴,她们被五名城的本能束缚,成为最孤独、最无助的人。
她们的人生被设计成最寂寞的样子,她们生命中唯一的惊喜就是初见自己。无论是上一个,还是下一个。
几乎无一例外。
而几乎外的,都是一命换一命。
艾青不只是小女孩的姓名,因此这个名字显得有些沉重,无论是对小女孩还是现在的艾裴焕。
在真心实意成为兄妹的那一刻,他们都会与这个名字深深的绑定,但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个名字即是责任,也是下城的王冠。
艾青的名字永远不会让人被从五名城上划去,也没人可以,这是一件确切的事情。
人心似海,裴焕一开始只是把艾青当成一个天上掉的馅饼,事情发展到此时对方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小转变。
至于是多少,并不重要。
......
艾青终究还是累了,短暂的月盈之时她经历了太多事情。此刻裴焕正背着她他回到晋业坊的坐堂,也是他们目前的家。
这个名字太重了,即使是一个小女孩也会偶尔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在犹豫了一会后,靠着裴焕的背小声地说道:“哥哥,以后就叫我青儿吧。”
“好。”裴焕自然应允。
坐堂上从外到内都与坊间的建筑有太大差别,无法是比寻常人家大上一些的大堂中,搁着一张能断案处理文事的大堂案。
这大堂案看起来还是有些历史的破旧样子,唯一特别的地方在坐堂上面。
正对着大堂案的是一面占着过半坐堂的偌大明镜。
此刻站在镜子下兄妹二人,身形被分毫不差的倒映其中。
虽然上面没有一个字,但此般明镜高悬的样子,即使在五名城人的印象中,也只有各坊的坐堂中会出现。
这里是寻公道的地方。
这次是一位仁爱的兄长,带着懵懂的妹妹寻找自己的公道。
这次的裴焕,不是坐在大堂案上断案的堂官,而是一位有冤叩问的状师。
艾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清晰却也很陌生。大堂天井外依然是那轮晕染开的明月,说明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她却在这一路上犹如花开一样绽放成如今的模样。
这幅样子有些像阿娘年轻的样子,但又有些不同,具体哪些不同她记不清了,毕竟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
她低声呢喃道:“我长大了啊。”
“是啊,不然我又如何能找到你呢。”裴焕有些庆幸道。
“嗯,幸好有哥哥。”青儿应声道。
艾裴焕牵上青儿的手,另外一只手随手拿起大堂案上的惊堂木,重重的拍下。
一声清亮的啼鸣后,他们头顶的镜子变得越来越亮。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青儿,我带你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