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哪一边?”段咕咕盘着鱼下巴发问道。
“这边吧,也许现在表象中,还有被我们遗漏的东西。”修铭不在意次序。
“好,那便是对蔓情花系的战争始末,进行一个简短的复盘。”段妈妈提纲携领说道。
“嗯。”修铭颔首。
既然是分析复盘,在整合他们彼此看到的不同信息后,就要向事情更深处的因素挖掘。
“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要想继续向下推导,搞清楚这场战争的起因。
我们可能还得理解蔓情花系的真正身份。”段咕咕说道。
修铭不解问道:
“他们不是夏家人吗?”
“没错,他们自己说,蔓情花系是夏家人一脉旁枝。可是,在我们进入风星后,才遇到的夏家人,之前他们的存在在五名城似乎是一种隐秘?
连我这个耳子都不知道夏家,那么夏家又是什么?那么他们又为何不被绝大数的五名城人知晓?
而他们对于我们,或者说,他们对于五名城又算是什么?”段咕咕问出了一个看似没有关系的问题。
修铭经过短暂地沉思后。
“夏家人是夜色中人,‘中人’他们与五名城人,也许从根系上就没有关系,两者的相似只是一种表象?你想引申的是什么?是本源上的不同,还是立场?”
“嗯,我们从未讨论过,但是当他们站在我的眼前时,没有任何理由。我便知道了,他们与我们不一样。”段咕咕顿了顿。
“与你也不一样。”他又补充了一句。
修铭翻了个白眼,却已经隐隐地明白段妈妈的意思。一样?
“一样重要吗?”修铭已经猜到了他的回答,却依旧问了下去。
果然,段妈妈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样很重要,至少对大部分人来说。”
修铭没有忘记自身‘异类’的身份,不过他也不会生气,因为他也认同这种看法的一部分。
“明白了,一样很重要,蔓情花系的人与五名城人并不一样。
所以在立场上,即使可能不是你死我活,大概率也是相看生厌。
不过这也并没有妨碍我们出手相助啊?至少他们符合五名城的认知审美,他们也有着差不多体貌,他们也至少都是‘人’吧?
两边拥有产生共情地基础。
我们不都也因为这份共情,自愿地忘记了可能的敌对关系,自愿地入局成为他们的一颗‘棋子’。
你的重点是什么?”修铭有些不耐地追问道。
段妈妈似乎猜到了修铭的问题,主要是怕修铭误会,他赶紧澄清道:
“重点,重点是,我讨论的不是我们。”
修铭慕然一怔,他反应很快,一下子明白了段妈妈的意有所指。
不一样,也许对构成本就复杂多元的红房几人,它无法成为某种行为的动机。
但是,不一样,也许对其他的五名城人呢?它能否成为一场有计划迫害的动机?
风星又还有那些五名城的视线?往最光明的地方看,其中确实还有一些遥远,不过无法干涉此处的视线。
这种远观的视线,夜色这边也有。
如果这场战争后面,还有另外一双甚至更多的黑手。
这些不会露面的‘旁观者’,他们都有下黑手的可能。
但是修铭只是感知到了一些特殊的视线,并不能知晓视线的主体是什么?更不要谈将这些人纠出来的可能性。
可在讨论了谁有动机后,其中一些人的嫌疑就被放大了。
有动机,也得有干涉源头物的能力。
范围自然被再次缩小。
而现在却有一人的名字,在两人口边都快要呼之欲出。
他们丹凤眼,对上鱼眼相望了一会,修铭嘴形比了一个‘wu’,然后段妈妈默默地点了点头。
修铭知道段妈妈怀疑谁了,他们却没有真正地说出口。
谁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地离开,别人或许不行。
但是他一定有本领隐藏在这附近的信息场中,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即使修铭与施娟儿也无法察觉,毕竟他之前可能也是这样做的。
因为他的名字是武威。
......
在修铭想通其中的要点后。
他很震惊,震惊于这份可能,似乎真的存在。
震惊于段妈妈,真是脑有逆骨的精诚之士,真是谁都可以怀疑啊。
段妈妈的这种敏锐直觉,让修铭不禁生出一些敬意,感到一点小小的不真实。
不过修铭很快,又想通了。
修铭觉得是有耳子血脉的段妈妈,并没有在风星挖到武性旧事,他的心中依然有对武威的恶意揣测。
这是可能有私怨的猜测,修铭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段妈妈也许也觉得自己的猜测,缺乏关键的实证。
段妈妈犹豫着道:
“我也不愿意这样想,毕竟我也是五名城人。
除了这份动机外,我也想不透他这样做,还能为了什么?”
修铭点了点头,他也这样觉得。没错,这份动机并不充分,武威看起来也是讲道理的人。
气氛似乎也慢慢地松懈下来。
毕竟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也许蔓情花系根本还没有安全下来。
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段妈妈他心眼,他对人的成见太重了。
于是话题开始适当的轻松起来。
他们继续讨论了战争中荆棘卫的表现,尤其是段妈妈,对他们变相可以复活的机制,发出了令人丑陋的眼红心热。
‘这该是多么有安全感的花生啊!’
不过,修铭仔细罗列了荆棘卫受到的束缚之处,唯一娱乐方式,就是守着一片无大鱼的深潭,做那执着的守望空军。
尤其是段妈妈发现,蔓情花系在饮食上的又寡淡、又甜腻后。
段妈妈很快就理性回弦,他觉得在红房里有老方在的日子,值得为之付出一点点小小的风险。
更何况也没有太大的风险,即使不谈娟儿,现在的墨鱼号也已经有了洄游风星的能力。
这是其中一段较为有趣的插曲。
在逐渐紧迫的时间下,他们大多讨论的内容,都是在寻求真相、分析利弊之类的紧要无趣议题。
修铭也知道了娟儿不参加讨论的原因。
一向惫懒的她,正似乎在通过她自己的方式,去纪念一位与她并肩作战后死亡的同伴。
这场战争造成的疮痍,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复,无论是眼前的残破花海,还是各自在内心上的空缺位置。
聊到这里,气氛再次肃穆了起来。
而夏所的死亡,夏扬与楼执好像还不知道,修铭觉得他有义务告知他们。
只是,这可真是一个沉重的活啊。
修铭感觉有点堵,明明整个世界的气息,都在他的身体里面流淌着,也在这个过程中赋予了他身体超出寻常的生命力。
他身体没出问题,这里是心的问题。
他好像更靠近夜色了,这可不是一件好预兆。
想着还有哪些话,他可以待会与楼执一起说。
修铭却无意中,想通了刚才卡住的一个问题。
‘除了这份动机外,我也想不透他这样做,还能为了什么?’这是段妈妈刚才的问题。
如果武威,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先让我继续对他,充满恶意的揣测下去。
他还能为了什么?
如果大蔓情花没了,对他有好处吗?好像有一些,他也是风星人,大蔓情花对风星是一种寄生?
但是这依然不充分,大蔓情花在风星的下游,承接的也大多是风星满溢而出的月华。
那大蔓情花毁灭的过程呢?对他有没有好处?
或者说致使它毁灭的源头物,如果它盯上的不是大蔓情花,它又会盯上什么?
盯上什么......
风星?有可能!源头物的本能也许是只是向内侵蚀,至于是大花还是风星,也许对源头物都可以接受。
他在守护风星,与无脚鸟的立场一致?又完全不在意蔓情花系的生死?
但是他何须多此一举?以他最后的出手来看,他并非无法独立战胜源头物,又何必在风星蛰伏如此的久。
好像对了。
继续这个思路。
大花的作用是什么?
既然他不需要大花帮助,我们几人也大抵不在他的视线中。
他想要促成这只源头物,死在他的手中。
什么是关键?
不需要帮助~
时间是关键!
大花是涂满花蜜的诱饵陷阱!
他不会一直呆在风星,他是五名城的五名,他需要在风月的窗口期中斩杀这头源头物,以避免中长夜中这只源头物最终盯上无主的风星。
夜色难行,即使对五名而言,更何况他有了一个更加‘简单’的方式。
他需要促使源头物凤泽,在他还在风星时,主动跃出夜色。
这就需要设置诱饵,像是钓鱼一样。
这条鱼很大,躲藏的也很深,因此也需要一个同样级别的饵。
又有什么事物,比一朵盛开散发花蜜甜香味的大花,更适合作为一个诱饵。
月刃异兽是凤泽的衍生物,也是它‘嗅觉’,它们只会在风星的虚月时间短暂地出现。
它们会本能地寻找一切能被破坏、一切能被它们吃进肚子里的事物。
它们很强大,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因为它们与须臾之间生,也会在须臾之间死。
荆棘卫与月刃异兽打过交道,他们却从未以这样烈度的冲突发展到最后。
一切的异常,源自虚月时间的被延长。
凤泽所为?
武威所为?
都有可能。
不过,那月终究在五名城的那边,看起来武威更有这个能力,于结果上看也更有动机。
筑坝者,身应在上游。
而凤泽却只是被月刃异兽的异常惊醒,踏入了这个看起来美好的陷阱里。
也许,一切都是武威的算计。
蔓情花,则是那个本该被牺牲的诱饵。
更何况这朵大花,还擅自挤进了这片属于五名城的天空。
于他看来,他们也并不无辜。
武威是风星最强的人,亦是五名城五名之一,他意志也成了这片天空的一种道理,他不用跟每一个人去解释。
罪与罚、因与果、月与影。
都在此刻,汇聚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线的一端在武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