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浣衣房处理吧。既是?魏妆开口,罚也免了,你二个婢子仔细记住我适才吩咐的!”
果然……又再次“下不为例”了。
旁边的贾衡呼了口气,叹道:“三公子对魏姑娘真体恤。魏姑娘怕是?不知,咱们马车从未载过女子,你是?头一个。公子还嘱我听?你差遣,不允旁人为难你,可见多用心。”
竟然不扔掉衣袍?谢三郎不是?格外静修律谨的么?。前世在他马车里?那般缱绻一次,整个儿车辕车座都换掉了,一件衣裳却不舍得?
魏妆琢磨着怪哉,谢府人多口杂的,传出?去又该被如何编排了。
因想起白日在褚府上,谢敬彦那句态度不明的话:“退婚只稍一提……此时定论,却是?尚早。”她攥了攥手心,须得明确划开界限。
魏妆抿唇笑道:“贾侍卫吃了我一盒芝麻糖,嘴也学着甜呢,我可记得当?夜你说的是?,‘我们公子清风霁月,不是?随便把个人都往府里?接,成何体统’。好在始终热心,要?么?我便须在河船上受冻一宿了,理应感激。”
飞了一眼谢敬彦清绝的脸庞,又对旁边道:“王吉,且将三哥脸上的拭去吧。今日原是?婢女莽撞了,我代为陪个不是?,此事权且无意,便做未曾发?生。”
她发?话自然而然,仿佛信手拈来般熟稔,叫王吉一愣神。
果然是?个厉害的娇美人儿呐,使唤人都使唤得这般随意……公子逃不过被吃定了!
谢敬彦见她裙裳单薄,却已淡漠叮咛:“夜冷,魏妆小心着凉。”
揩起修劲手指,自己拭下凉透的花瓣,便侧身去了翡韵轩中。
待人走开,两名?婢女后怕不已。尤其是?映竹,每月都要?给家里?寄钱养活弟弟妹妹,若真被罚没,家里?就?要?喝西北风了。
连忙对魏妆屈膝道:“多谢姑娘,奴婢听?凭姑娘差遣。”
魏妆淡然一笑:“客气,须记得日常做事小心些才好。”
婢女们好生感动,觉得筠州府这位魏小姐是?当?真好。言辞深浅拿捏周到,却又叫人听?得明白,记得审慎。
不像之前其他来府上的外客,总想多打听?点儿什?么?,好能巴结这个那个。魏小姐却悠然怡然,活不多,也不打听?盘问,十分轻省。心想之后定要?好好伺候她,不能像绿椒,眼睛老?往郎君们身上瞟。
然后映竹又小声说:“三公子平素温和,很少?罚人,原是?因着在乎魏姑娘,姑娘可能对他好一些?”
嗤,魏妆听?得好好笑,他能在乎自己?
怎的重生回来一个个口风都变样了,巴着自己与谢敬彦亲昵。她当?然知道他好,只他的好与她无关罢。
遂道:“所以我敬他是?谢三哥呀。”
女子嗓音柔嫚,隐约掖藏笑讽。谢敬彦耳力好,听?得不是?滋味,拐角处回望过来。
夜风吹得魏妆薄薄的裙裳拂动,勾勒出?腰际婀媚的曲线。谢三郎隐约觉得他似要?疯。
第25章
翡韵轩。
鹤初先生端坐在琴台,左手边的紫檀八宝纹小几?上,摆着一盏精美的梅花糕。琴室内点一枝细长白芷香,独具清新高雅、温柔细致,而又及冷静君子与沉稳的气息。
她隔着覆眼的黑绸,问谢敬彦解释押注的缘由。
这却是得从?当今淳景皇帝与焦皇后说起来了。
淳景帝多年甚为爱重?焦皇后,可因焦皇后昔年曾与庆王定的亲事,以致纷言不断,在后宫中须得忌着太后与德妃、贵妃及其身后的娘家杜将?军府等等牵制。时间一久,淳景帝也学着圆润了,不再宠得显山露水。
譬如焦皇后有一次提了一嘴:南方多产水果,甚为美妙。等到果蔬上市之际,淳景帝便让亲信朝臣上了一道奏折,大约议题是“南果北输,扩市益农”。花花绿绿的水果运来宫中,都还?带着冰镇的鲜气,各宫主?位娘娘皆有份,皇后中宫的分量尤其?多,也就没人置喙了。
诸如此类例子繁几?,谢敬彦因职责为掌修实录,记载帝王言行,以及草拟有关章则,故而从?中便可提取出轨迹。
去岁夏天,焦皇后中了暑。不到中秋,谢敬彦便从?太?医署的相关记录上看到,说淳景帝开始犯风湿了,随后入冬以来,风湿更加反复。谢敬彦已经草拟过几?次建殿草章,而目前京都附近最为夏凉冬暖的一片地?乃在太?后名下,估摸着皇帝要开这个口,必然得巴结一番。
而建殿动工则要开支花钱……那么,有个两全之策便是让梁王赢了这场蹴鞠赛季。
一则讨好?了太?后;二则,出其?不意地?捞一拨下注盈利。
端看各队成员的名单里?,某些不太?清晰的禁卫军将?,就觉似有意安排之。
谢敬彦据此推断,当押注梁王无异。
黑漆象牙雕瑞兽的四页屏风前,男子已在隔壁侧厢换上了肃净细莲花纹底长袍,墨发?束冠,凤表龙姿,眉下的眸色似浓得化不开的墨。
适才王吉本来建议公子,是否将?里?面的中衣也换去,虽然没湿,但怕沾惹女子香露,公子似未能听见。
到底脸颊也被花瓣溅到,看过去神情平静,却无端添了一缕陌生的寂落。
谢敬彦把中间枝节大略一说,鹤初先生便了然矣。
她抬起素纤的手指,沏了一杯热烫乌龙,秀白静逸的脸上晕出笑弧。
她虽看不清男子此刻姿容,却能感知到他绝卓的气场。
谢敬彦骨魂高澈,修在其?内,外可溶浊,不受其?扰。自律勤严,却游刃从?容,有目的使手段,亦不排斥谋变多端,凌厉狠辣。
这也就是鹤初先生当初愿随入幕的原因之一。
鹤初先生浅笑一叹道:“若确如此,那我也须加上几?注了。”此类押注,可不用真名,凭收据去领兑利即可。复问:“公子今夜听什么曲子?”
谢敬彦:“先生随意,我皆听之。”
鹤初先生身板端直,手抚琴弦,一曲空灵轻扬的琴音徐徐弹出。她抚琴流畅,如悠然泛乐,又似汇入波涛江海。
但凡用琴,她便习惯系上黑绸,这样五感能够更加清晰,辨音辨息更敏锐。只是她凝神细觉,却分明捕捉到对面男子神情不属,心不在焉。
……好?几?次了,有时听公子自己抚摁琴弦,也觉出少见的纠结克敛。
而谢三公子本是个倾耳注目,喜怒不形于色之人。
鹤初先生不自禁微蹙了蹙眉,莫名想将?黑绸拉下眼,手法收慢下来。
她想起身边婢从?与王吉说的,府上新近来了个娇艳欲滴的魏小姐。魏家对谢家有恩,且魏小姐与公子之间已定亲,却突然提出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