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为身边人了解得多。我鸿烁掌家多年,诸事求个认真,这心中有些疑问,盼你与我诉诉实话。”
话?毕,让婆妇给沈嬷看座。
沈嬷穿一袭织青淡纹对襟褙子,半恭着腰,发髻束得高而圆,亦圆长脸庞,瞧着是个工整麻利的?人。
适才随魏妆回了院,沈嬷本欲去灶房传些热水,半途被?老夫人身边的?近侍叫上,竟独自带到了花厅来。
罗鸿烁一品诰命,体态宽阔,一副沉稳苛严气?派不语自威。沈嬷便再是精明,也难免被?瞧得显露紧张,忙恭敬道:“奴妇愚拙,但知便无不言,老夫人且问则个。”
肩膀被?郭婆子按得一晃一晃的?,罗老夫人抬眼一瞥——适才晨昏定省时,便觉得这妇人似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听说二房祁氏也对她关照过几句,还和祈氏派去的?绿椒挺有话?头?,每一叽咕私话?就眼睛发亮。想来应是个可?攻破的?。
罗鸿烁就也不绕弯子了,直言道:“却也无须拘束。原是谢、魏两家的?这桩亲事,退得让我好生突兀。当年魏老侍郎是曾提过退亲,理由我听管家述过,乃是两家的?门第差异、距离遥远等等。可?这些谢太傅都未曾计较,也直言过不必因此退亲。何故此番姑娘进京来,却态度如此笃定?”
她做出一缕类似被?不识抬举所辜负的?怨愠,又添补说:“你须知道,我们谢府簪缨显贵,门庭崇望,多少人踏破门槛也难能攀附。不说若然退了亲,传将出去,容易落人口舌非议。便是这府上公子,哪个不是龙姿凤表,何曾被?动?退过亲?再则说,姑娘之后?若另外议亲,对方听说曾与我们谢府三郎有过婚约,难免也会踌躇。我瞅着魏妆是个聪颖讨喜的?姐儿,到底年纪尚小,不及我们妇人思虑长远。遂便想了解清楚些,避免遗憾,并无其他意思,你且仔细道来。”
罗氏老道地又威又胁,一席话?顿然勾起了沈嬷心中的?弯绕计较。
原来是为这个。
说来自从住进盛安京里,见到奢贵精湛的?高爵名门日常生息,沈嬷便总遗憾鸽姐儿退亲可?惜了。何况连日来,谢府上下?也算亲厚,尤其二夫人更?是热切暗示小姐过门。
就单昨日在褚府上,谢三公子看小姐那副深濯的?眸光,俨然对退亲迟疑,甚至还有点受伤的?冷廖。就说以?自家小姐的?姿容美好,还有谁能不动?心?
可?也正因着去过了褚府,沈嬷又觉得那褚家老夫人、大夫人乃是更?加好相处的?,更?和乐也更?欢喜魏妆。
没准大鸿胪褚府也是条好出路呢!
却又怕过了这村没这店,到底谢府更?为开罪不起,谢三公子亦凤毛麟角、前程似锦。
沈嬷便想含糊些,多给鸽姐儿留个余地。盼能嫁入显贵人家,对原配庄氏的?托付也就能有交待了。自己后?半生不用怕潦倒无依。
沈嬷便做着热切而愧疚地语气?,应道:“老夫人所言极是,奴妇甚为理解。以?谢府钟鸣鼎食,显赫世家,若能结亲是偌大的?福分,鸽姐儿心底对府上长辈们也多为爱戴。只是姑娘谨遵老爷之意,我做奶娘的?劝也不是,不劝也为难,也只有顺着姑娘的?意思了。”
好个精明婆妇,话?回应得圆润,关键的?却只字不说。
那就别怪罗鸿烁来个狠的?了,罗氏顿了顿嗓音道:“莫非她心已另有其人了吗?姑娘春心芳动?是为人常,若有,便明言出来,亦都可?理解。”
听得沈嬷脊背一渗,蓦然想起了筠州府那个穷追不舍的?贺家小爷来。也难怪小姐,自十?四?岁葵水初来之后?,身姿日比一日娇,肤容美媚灼艳,惹来多少关注。
谢府与魏府虽身家不同,可?都是注重规矩门风的?。尤其谢府,乃百年世族门阀陵州谢氏的?嫡支宗主?,小姐若在丁忧期间与外男传情,日后?还怎么另嫁高门?
这罗老夫人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冷不丁给人掘了个大坑。
沈嬷不禁乱了些方寸,急忙维护道:“非也非也。不瞒老夫人笑话?,我们鸽姐儿幼时险被?继夫人柏氏谋算过,长大后?性子娇怯懦弱,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喜欢养养花、调调香露。并非老夫人不理解,奴妇也不甚理解。在奴妇看来,小姐该是颇为崇慕三公子的?,她为给三公子绣一套四?季十?二月的?手帕,生生坚持久坐了半年余,每一幅图案每一根针线都是她亲自斟酌的?。为着进京来见三公子,她还悄悄学习厨艺,让丫鬟排了两日长队去给他买芝麻酥糖。”
“一路上更?是坐卧不安,每日即便乘坐于船中,亦妆容仔细,唯怕三公子忽然出现……谁曾想呢,进京的?前一夜落了大雪,小姐倚在舱中一觉打盹,忽做了个梦,醒来便决意要?退婚了。奴妇字句是实话?,老夫人若不信,可?去问行船护送的?曹伯二人。我们鸽姐儿对三公子多曾倾心,绝非那般花哨之人!”
娇怯懦弱,瞧着不像,分明通慧大方,颇有主?意……罗鸿烁心里诧异,未免这奶娘说谎,始终一眨不眨盯着她说完。
这种盯视乃罗鸿烁千锤百炼的?战术,倘若是假的?,奶娘只怕说着说着便前言不搭后?语了。
见沈嬷说得发自肺腑,罗老夫人听完心里顿然一松,仍追问道:“却是何梦?说来听听。”
沈嬷也不是个糊涂的?,怎能坦白,小姐说嫁入谢府过得不幸福这等话??心里暗忖,总算没被?老夫人套话?。
然那贺家小爷被?鸽姐儿迷得堕云雾中,不能自拔,但愿别听晓了风声?,在这当口搞事儿。
沈嬷就含蓄道:“小姐未明述,只提到了门第悬殊……这般一说,奴妇却想起来一桩事儿来。小姐是个软和脾气?,从前很喜欢金鱼,有一次给买回了一缸,不慎死了几只,她便决意不再养了,送给家奴,弃无留恋。之后?偶然问她才知道,原是喜欢得紧,只怕养得不好,徒添伤心,便干脆拒养起来。兴许是觉着谢府崇望,三公子矜贵俊雅,心中忐忑,便临到跟前退怯了。”
喜欢得紧——所以?说,娇怯糯弱原来仍是她本性?
为着避免受挫,而决意冷漠……
呼~,院外隐约风声?拂过,而后?清气?似格外凛澈。这会儿府上各司其职,都在忙碌着,花厅本是清净,理该不会有甚么人。
沈嬷往门缝瞥了一瞥,未作多想,收回眼神。自己说着,也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竟然因怕配不上而决意退婚,这却让罗鸿烁通身筋骨苏爽了。且只管按照计划行事便好,姑娘既有此觉悟,到时退亲却不必自己费神了。
况且瞧着颇讨喜,今后?既唤敬彦为“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