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陶女所带来的愠意顿然消散开了,温声启口道:“你能?来真是极好。”
“哀家记得?,当年襄州连通淮南道筑渠工程,乃是魏老侍郎参与的构建。可恶那?府官罔顾民?生,这种钱款竟都贪贿,导致工程半途坍塌耗损,连累魏老侍郎也背上了污名。所幸魏厷集厚德刚正,立扛压力,完成了偌大工程。还不邀功论赏,立定辞官,这么多年来从未向朝廷讨要什?么,不居功自傲,叫哀家始终佩服。时日匆匆,没想到孙女一晃眼这般俏姑娘了,来,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魏妆前?世深居简出,对太后没有太大印象,只知?她是与太子高纪敌对的。自焦皇后意外故去后,不出两月,太后便使出手段把高纪逼得?狂鸷行巫,废黜去了冷宫。
随后淳景帝因哀伤焦皇后故去,沉迷修仙问道,朝局便被绥太后把持多年,军权旁落杜贵妃及身后的杜将军府手中。
而?谢敬彦,则凭借深不可测的城府谋略与凌辣手段,在?这荆棘丛生中力排万难,扶持了冷宫太子高纪登基。
其实到了现在?,魏妆也不晓得?以?他那?般老谋深算,或者说?寡绝清凛、锋芒不露之人,为何?非挑取一条最艰辛的选择。
不过管他呢,她不关注他死活!
话?说?回来,本以?为绥太后会是个威厉狠茬的,然而?老妇人梳高拢的义髻,穿紫缎锦霞祥云纹宫装,眉目高贵之中竟显露出一缕亲和。
魏妆嫣然颔首,款款地走上前?去。
绥太后伸出手来,牵住了她。但见少女手指纤长白?皙,细如白?玉柔荑,腕骨更是修美玲珑,将一枚绿翡翠镯子衬得?愈发?清灵剔透。若越过那?袖管缓缓上移,依稀可窥见白?雪的肤理,蛮蛮的曲线。
当真是个香肌玉骨、姿容绝代的尤物啊!
绥太后不禁多瞧了一会,而?后转头对德妃道:“你瞧,这筠州府的水米果真养美人,多标致的一丫头。”
太后是德妃的姨母,梁王高绰乃德妃所出。德妃大约明白?了太后话?中意思——
眼看梁王妃两年没动静了,德妃正巧有意给儿子纳一个侧妃。
焦皇后所生的太子一直备受非议,朝臣暗中分派,若梁王这时能?有个小王孙,必当助力良多。
且不说?这丫头胸娇臀娜的,定然好生养。就凭魏老侍郎当年所做的利民?造福工程,虽辞官却多得?誉赞,若娶了其孙女,却也是个博取人心的好事儿。
德妃便也笑叹着?道:“是招人喜欢,要能?早些?年瞧见,高绰便可正妃侧妃一块册封了。”
话?意已经把侧妃的口风透露了出来。
讲台上的长条桌案旁,谢三郎手执狼毫墨笔,倾玉容颜上一抹讶意浮过。
只按捺着?,端看魏妆在?人前?的表现。
当年筑渠工程,乃是绥太后也极力主张的,万一没能?完成,史书上定然也要记她一比。
因而?在?绥太后私心里,对魏厷集其实颇有庆幸。瞅着?娇盈盈的魏女,有心想留在?京中,也算给自己一个机会提携提携魏家吧。
绥太后便褒赞道:“魏家风骨优越,你父亲魏邦远虽是个从六品,却亦尽忠尽责,将任职做得?很好。每年筠州府的粮饷军资,皆居各州前?列。瞧瞧,养出的姑娘也这样端庄讨巧。平日都喜欢什?么?可有许配了人家?若尚未,改日贺寿过后,进宫到哀家跟前?陪着?,哀家给你指配一门?好亲事!”
魏妆心底亦是颇敬重祖父的,当年他参与筑渠,拨款则为户部与府官往来,上下遮瞒,原怪不到他,只魏厷集却将那?事故当做自己职责失误,辞官后不愿意提及。
魏妆自年幼起,便遵从祖父之意,几乎不问。没想到不仅褚家,就连宫中的太后都这般赞誉。
一时只觉为祖父感到舒畅,忙鞠礼道:“臣女代长辈们,谢过太后惦念。祖父在?天有灵,当感欣慰。筠州府地广旷达,鱼米颇丰,屯监之责意在?为军营充粮,乃是父亲分内的差事。臣女学过骑马和射箭,只平日更喜欢待在?家中侍弄花花草草,做些?女红厨艺。”
话?说?着?,思想起与谢敬彦的亲事来。虽说?进宫去后,就必然能?摆脱谢府了,甭管罗老夫人或祁氏,休想再利用魏妆半点?。
但进宫后却多有束缚,若太后钦点?了婚配,自己也不易拒绝。
魏妆做了十三年的高门?贵媳,疲惫无味,这才刚重生回来,对婚姻内宅再没兴趣。万不愿从一个坑里跳出来,又往另一个坑里进去。
她便委婉措辞道:“至于婚约,多年前?祖父有曾做主订过亲。只是时年已久,两家差异甚巨,再因距离偏远,便遵从长辈之意正在?退婚,尚未确定。”
这么一说?,既不用跟谢三郎扯上干系,退婚后她也能?逍遥自得?,不必遮掩了。
第33章
谢敬彦莫名为何,听不得梁王高绰的名讳。
看到魏妆当着太后、宫妃面?前,刻意回避与自己的关系。虽然为了护她,他未必会公?开,但思?及德妃那话中意味,一抹失控的钝刺感又涌起。
男子兀地启声道:“禀太后,魏妆是微臣的未婚妻。”
一语惊起四座,贵女们纷纷愕然。
向来只知?谢侯府三公?子才名斐绝,无意惹红颜,犹如仙岭难攀。没想?到竟已有姻亲了,还与眼前的魏小姐正在?退婚中?
谢敬彦无视打量,修长眉眼凝向魏妆,又说道:“谢、魏乃生死?之交,臣与魏妆自幼定下婚约,并互持半块合璧。魏老大人与魏叔父虽以门第、距离犹豫退婚,只祖父多曾宽慰过,婚事仍定。依今日课讲之上?,魏妆所释之微言大义,更?不必以此为隔阂,臣对此且诚心期待!”
天,合璧为妻,这是谢大人在?当众表白耶?太稀罕了!
男子一袭整肃的缁衣朝服,衬得墨眉似剑,贵气逼人,言辞更?加冷执笃定。
一时四下都安静了。
什么?他谢三郎,诚心期待成亲?
况且解释一回,便提一回凤鸾合璧,他对此何意?
魏妆诧异仰头,怒瞪过去。又下意识瞥了眼陶沁婉和饴淳公?主。
她可没忘记前世的自己,曾多么满心痴慕却换回男子的拂袖漠视。
她太了解谢三的作风了,绝不会无缘无故冲动?,这恐怕是为护住小青梅,在?拿她挡箭?
魏妆泠凉含唇,只佯作谦柔道:“小女是晚辈,家父的嘱托莫敢违逆。三哥风华绰约,只管听凭己心,另择钟意的女子,不必勉为其难。”
暗示谢敬彦在?说违心之言,又把箭丢回去了。自个和饴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