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马瘸子

马瘸子家住的地方，比陈洛三叔的家还要破。就是一间瓦屋，风一吹都要倒的那种，旁边一户人家是烧锅炉的，陈洛他们叔侄俩过来的时候，旁边的锅炉正往外冒着黑烟。

马瘸子一个人坐在门口，手里拿着锉刀正在给人修铁锅。锉刀一下下磨在锅底上面，大片的黑色铁粉掉在地上，露出了破损的位置。

“瘸子，我来看你了。”

陈老三看着那边忙活的马瘸子，大老远就吆喝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马瘸子动都没有动一下，继续用狩猎的锉刀搓着铁锅，旁边炉子里面的贴片也烧的差不多了，被他夹起来放到铁锅的破洞处。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起来。

直到把这个铁锅完全修好放在一边，马瘸子才抬头看向叔侄俩。

他的目光主要是落在陈洛身上。

因为这是一个生面孔。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在马瘸子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陈洛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身体表面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走在林子里面，被猛兽盯住了一样。

“我侄子，陈洛！老陈家三代单传。”

陈洛三的话语打断了这个氛围，同时不忘把手里面的礼物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说吧。”

马瘸子终于把目光挪开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脸上更是和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侄子想学武。”

陈老三坐下以后，半句客套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目的。

听到这话，马瘸子手里面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之后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忙了起来。陈老三也不着急，就在边上等着。一直等到马瘸子把手里面所有的铁锅、镰刀修补完之后，他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要学武？”

这句话是对陈洛说的，旁边的陈老三没有插话。

他知道马瘸子的脾气。

“我想变强。”

陈洛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一直都没有安全感。特别是在知道这个世界拥有‘武道’之后，这种不安全感就更强了。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掌握力量，来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

“学武也不一定会变强，这世道......”

马瘸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但之后又没了声音。他沉默的收拾起了工具，把用好的铁钳贴着屋角摆好，又把锉刀放进旁边的工具箱。

“明天来吧，我每天教你一个时辰，能学多少全看你自己。”

就在陈老三都以为这次事要失败的时候，马瘸子拿起工具箱起身回屋，临关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成了！

陈老三松了口气。

陈洛也是满心激动！

不管马瘸子脾气如何，对于现阶段的陈洛来说，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只要能够进入武道的大门，他相信后面的自己肯定能走出一条通天之路来。用那些残缺的大脑学武，是最后的选择。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这种选择还是太冒险了，细节出现纰漏，是会练死人的。

这边折腾完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叔侄俩回来的时候，那条最近的街道还封锁着，一个个衙门的人往来的搜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陈老三天生谨慎，直接带着陈洛绕路回了家。

“老刘头！来两碗面，多加点臊子少放辣。”

叔侄俩都不是会做饭的人，到门口巷子的时候，陈老三带着陈洛在老刘面摊前坐下，用手敲击了下桌面，大声嚷嚷道。

都是老熟人了，老刘头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们俩来了。

片刻之后，老刘头端着热腾腾的面过来，里面还专程给他们加了块卤肉。

“吃完一起结。”

陈老三回了一句，便从竹筒里抽出筷子，搅了两下之后就大口地吃了起来。陈洛也不慢，不多时便吃饱了。

老刘头的面摊摆了二十多年了，面是出了名的实诚。

更别说他们叔侄俩还加了卤肉。

酒足饭饱，陈老三在桌子上丢了两个大钱，便带着陈洛回了家。

这些年陈老三都是这么过的，有钱就花，从来都不亏待自己。陈洛这一点也学着他三叔，不管做什么都不亏待自己，大不了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他又不是没打过！

回到家，陈老三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就看见铜锁下面掉出了一个黑色的竹签。

嗯？

看到竹签的瞬间，陈老三的表情就变了。

“三叔，要去帮忙吗？”

陈洛认识这种竹签，这是埋尸人来生意时候的印记。之前每次陈老三来活的时候，陈洛都在边上看着，自然也见过类似的竹签。只是黑色的竹签，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小子能帮个屁！好好学武，别浪费了老子的一番心血。”

陈老三骂骂咧咧的把竹签收入怀中，然后便开门回了屋。

“明天你自己过去。”

陈洛见状只好回了自己的屋子。

埋尸人这行当有很多禁忌，倘若三叔不肯说的话，他是绝对问不出来的。问的多了，弄不好还会挨三叔一顿揍。

这些都是经验之谈。

‘等以后实力上来了再看吧，眼下我连自己都保不住。’

躺在床上，陈洛的脑海当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今天白天看到的封街之事。

‘只希望不是什么大事。’

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这一晚，陈洛没有做梦，睡得非常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洛便起了床。

奇怪的是，旁边的三叔竟然早就已经出门了，院子里面的门还开着，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王婶，有看到我三叔吗？”

洗漱过后，陈洛来到了巷子口的老刘家面摊，开口对着煮面的大娘询问。王婶是老刘头的媳妇，他们夫妻俩一个做晚上的生意，一个做早上的生意。听说老俩口就靠着这一手下面绝活，给他们在省城的儿子买了一套房子。

“你三叔？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还从我这里拿了两个白馍。”见是陈洛，王婶笑着多说了两句。

早上生意忙，两句话过后王婶就自顾自的忙去了。

陈洛也没多问，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豆浆之后，才启程去马瘸子家。

他昨天和三叔去过一趟。

认识路。

过了巷子，再次来到昨天的路口，陈洛发现街道还是封锁着，不仅没有解封的迹象，反倒封锁的范围变得更大了，周边的好几户人家都被封锁了。门口有专门的差人把手，看到陈洛在那边探头探脑的张望，一人直接瞪了过来。

“赶紧给老子滚，这边封路，绕行！”

被呵斥的陈洛一缩脖子，赶忙换着昨天的路走了。

‘不会是什么流行病吧？这破时代起瘟疫是会出大乱子的。’

想想陈洛又觉得不可能。

真是瘟疫的话，封锁就不会是这个级别了。

从刚才差人呵斥他的态度来看，一早上应该有不少人想过从这里绕路，他呵斥人的话都说顺嘴了。

过了封锁区域以后，没多久就来到了马瘸子的家。

和昨天一样，马瘸子依旧在给街坊邻居修理着生活用具，从厨房用具到农具，就连马掌他都能帮忙钉。

陈洛过来以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上手帮起了忙。

一直到日上三竿，马瘸子才歇了手里的活。

“跟我进来吧。”

可能是一上午表现的缘故，马瘸子对陈洛的态度好了不少。

推开木门。

陈洛发现马瘸子家的院子竟然比三叔家的大，外面看着破破烂烂，里面却是非常敞亮。

过了中门，里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边上摆了一个武器架和一个沙包，沙包表面有些风化了，看样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用过了。

“练武先练桩，看着我的动作，能学多少是多少。”

也不管陈洛有没有听见，马瘸子便自顾自的打起了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完成之后，最后定桩。

虽然瘸了一条腿，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四平八稳。

陈洛见状立马模仿了起来。

第一遍打出来的拳法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不相干。关键节点没有一个踩对的，呼吸也是乱七八糟，看的马瘸子在旁边直皱眉头。

“再练一遍。”

马瘸子压下心中的火气，沉声说道。

他知道陈洛资质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差。一遍打完竟然什么都没记到，简直就是废材中的废材！

陈洛闻言立马抬起手，回忆着刚才的动作再次打了一遍。

这一次马瘸子点出了他动作当中的好几个错误点，每次陈洛站错，他都会用竹子抽他一下。一遍又一遍，直到夜幕降临，陈洛才勉强把这一套动作记下来了。

“今天就练到这里，接下来一个月，你把桩功练好了再来找我。”

把手里面的竹子丢在一边，马瘸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再看一会，自己的心脏病给气发了。

“多谢师父。”

陈洛恭恭敬敬的给马瘸子磕了头，才起身准备离开。

“嘶......”

先前练的时候没注意，这会一动，全身上下都疼。马瘸子抽人的时候是真没留手，留手陈洛也记不住这些动作。

武道打基础的阶段，要是练岔了，可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