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鼓足了勇气,抬头,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温柔,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
穿越了漫长的沉默与犹豫,清晰地映入了对方的眼底:“我想...跟你走。”
“嗯?”
木鸢疑惑的打量她,木钰兰的袖口洗得发白,连发簪也是最普通的木簪,通身气质畏畏缩缩。
但她的眸子里,有股倔劲。
木鸢一愣,对面女孩紧张得连完整的话,都讲不好,为什么有这种眼神。
她仔细在脑中搜索关于木钰兰的信息,没什么印象。木钰兰的娘亲是农户,跟罗英娘是闺中好友,不过她的娘亲在她七岁时就去世了。
木鸢问:“为什么要跟我走?”
木钰兰:“我不过是一个死了娘的庶女,能有什么好归属,在府里过的还不如丫鬟,只求傍得一棵大树,遮挡风雨。”
“再过半年,我过了及笄礼,二夫人,要把我当做人情,嫁出去。”
“鸢姐姐,我知道你有本事,能带着四夫人和婳妹妹,逃离木府。”
“求你也带我离开,我愿意任你差遣,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木鸢沉吟不语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扶上她的肩头。
“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可以给你遮风挡雨的人?”
木钰兰恳切的目光,烫的人心发疼。
“鸢姐姐,同他们都不一样,你恩私分明,身负大力,却也严寒酷暑的刻苦练习,我...每日都能看见你蹲桩。”
“你比他们都厉害。”
木钰兰在府内过得还不如“木鸢”,木钰兰的娘死在秋日半夜,她哭着抱了一宿,她娘临终前特意交代过,日后一定要和四夫人她们打好关系。
于是,天不亮。她挂着满脸泪痕,跑到“木鸢”院门口,还未进去,就看见“木鸢”双臂挂着水桶,蹲马步。
她连哭都忘了,小“木鸢”满脸汗水,那双眸子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蹲的身姿挺拔,昂首挺胸的姿态,实在耀眼。
四夫人坐在院中,看见了她,喊她进来,递给她糕点吃。她哭累了,就在四夫人怀中睡着了。
再睁眼,就看见,“木鸢”趴在床头盯着她看,“木鸢”告诉木钰兰,四夫人已经安顿好了她娘的尸体。
叫她不要怕,饿了就和她说。
以前木府的人,哪里顾得上她,她是饱还是暖,没人在意。
如今,木鸢她们也要走,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苦。
木鸢小声的嘀咕:“厉害的是她,谢谢你还记得。”
她正色,收回放她肩头的手,“我先告诉你,我们离开木家,也不准备留在罗坑村,以后肯定是要颠沛流离,你能受得了吗?”
“能!”木钰兰的眼睛迸发光芒。
她见识过木鸢的厉害,她看得出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像她娘亲说的,人可以蠢笨,但是要慎重站队,一念之间便是万劫不复。
“那要看你能做到哪步了,你户籍官引能不能弄到手?能不能逃出府内看守?”
“能!”
“三日后辰时,我在城外的亭子等你。”
木鸢说完,作势准备走了,木钰兰拦住她,欲言又止,“鸢姐姐,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你们院子里的丫鬟,是我让她们跑的。”
“她们的身契不在二夫人手里,你们走了,二夫人找不到身契,打算逼着院子里的丫鬟,重新签卖身契,我夜里告诉椿芽和琉儿让她们都跑了。”
“还望鸢姐姐,不要生气。”
木鸢点点头,“嗯,你做得很好,很聪明,谢了。”
木鸢倒还真对她高看了两眼,懂得进退,懂得告诉别人自己的聪明,是个好苗子。
木钰兰听木鸢夸她,刷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跑开了。
木鸢也赶紧往府衙汇合,罗精忠和罗家星买的粮货和从木府带出来的箱子,占了一半骡车。
罗精忠指了指骡车上的货物,“一两银子,买了150斤大米,剩下的二十文,买了些盐油姜料。”
“好。”
“这些货物不能带回村子,二舅和我,就先带着东西住在客栈,我们在三日后就出城。”
“算着天数,曲江县等不了一月必要变天,我们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出韶州。”
罗包谷:“鸢儿,我一个人能看好粮货,你随他们回去。”
木鸢摇了摇头:“我忘说了,我们的路引凭由还没有,我想办法在这几天办好。”
“娘和爷都别担心,我尽量办置妥帖,你们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会同府衙说明将要地龙翻身。”
“现在韶州刚打完仗,县里面本来就乱,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罗民安赞赏看着木鸢,“还是鸢儿想的周到,到底是读了书,看得就是比我们清楚。”
“就按鸢儿说得办,我回去也同村长说明情况。”
木鸢想到家中的小熊崽子,又同罗英娘交代了一句。
“对了娘,熊子还不能吃太硬的东西,馍掰碎泡水喂给它吃。”
“鸢儿,放心。”
罗精忠驾着骡车把罗包谷和木鸢,送到客栈安顿好,又驾车回去,余下一行人,回罗坑村了。
木鸢把大木箱抬进她住的那间屋子,刚才在木府没来的及细看,现在她打开细细琢磨,伸手拿起,她试着拉弦,能拉开,但是使不上劲。
此弓箭光看,就知道不上凡品。
回弦有声,玄铁锃亮。
定是能百步穿杨,杀人于千里。
只是现在的自己,还不能驾驭。她找了些碎布,把弓箭缠上,花花绿绿的颜色,把沉重的气息掩盖,这样放在身上,应该就不会被盯上了。
入夜,子时。
木鸢猛然睁眼,于静谧中骤然苏醒,双眸闪烁着警觉之光,宛如夜色中初露锋芒的星辰。蹑手蹑脚蒙上黑纱,背上那把大弓。
白日里,太混乱,她虽然混在其中,也是听出来了些猫腻,韶州为什么突然打仗了?
她才来到这个世界,只凭借原身的记忆,她连曲江县都看不清,更何况是萧国。
听说是西南的钺择部,越境压城,京城派遣萧涷容来镇压,但按理说,择部只是一小部分,构不成什么威胁,怎么萧涷容还打了败仗?
上面给出的理由是,钺择部善射,体型高猛,在州山设伏,韶州军队被偷袭。
但木鸢,却十分怀疑。她知道,这一夜,将是韶州命运的转折点。
她猫着身子,隐身黑夜,向府衙潜伏。周遭的夜色融为一体,只留下那双锐利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决绝与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