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罗英娘过来拉走木婳,叫她不要闹木鸢。
木鸢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走到板车旁,翻找草药给手腕敷上,要不然伤了手筋,以后不利于射箭。
等她缠好手腕,抬头时,看见琉儿站在离自己半米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木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有事?”
琉儿问:“鸢小姐,木家人还能活下来吗?”
“不清楚,你不用叫我小姐。”
“鸢……姐,我和椿芽的卖身契,还在老夫人手里,我不敢奢求您,能带上我们,再惹麻烦。”
木鸢冷着眸子,盯她半晌,眼前这个丫鬟天然有种狠劲,“罗坑村的事,是你告密的?”
琉儿直接承认了,“是。”说完,她直直朝木鸢跪下,低着头。
木鸢朝车板子上一靠,悠闲地翘着腿:“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我和椿芽被设计抓住,再次签了卖身契。我为了保命,给老夫人献计。”
“要罗坑村的村民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受不了,就会寻求木府的庇护,到时候孤儿寡母就任由老夫人拿捏。”
“我没想到,他们下手太快,得知你们被烧死了之后,老夫人派我潜伏在兰小姐身边,我知道兰小姐是想离开,就以带走椿芽为条件,帮助她逃出去。”
琉儿很平静,没有忏悔,没有害怕,陈述得像是局外人一般。
木鸢摆弄着手指,琉儿心眼多,但不坏,最主要心态够稳,懂得利益交换,一旦心性长成,是个可塑之才。
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她凝视着琉儿,那双眸子仿佛能穿越表面的迷茫,直视其灵魂深处。
“嗯。权力,财富,自由,亲情,自己,你排个顺序?”
“啊?”琉儿迷茫地看着木鸢,她没想到木鸢会这样问她,不应该是狠狠地打自己一顿,再把自己扔了吗?
“排序,我再考虑你能不能留。”
“亲……情,权力,自由,财富,自己。”
琉儿说完之后,观察木鸢的表情,她内心其实很害怕,怕自己答得木鸢不满意。
“你说真话了吗?”
“是真话。”
木鸢一手按在她肩膀上,脸逼近,“我记得,你是孤儿,没有亲人。”
琉儿着急道:“在我心里,椿芽就是我的亲妹妹。”
“你不怕,告诉我,我用椿芽威胁你?”
“不怕,你是好人。”
木鸢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幽幽道:“琉儿,你唯一在乎的人,在你成为众矢之的之后,会是第一个被厮杀的猎物。”
木鸢相信,以琉儿的心智,定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一个人足够执拗,又生死不怕,只有一个想保护的人,要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倒还好,要是还贪图权利。
那在她站上去的那一刻,就是陷入四面楚歌的时候。
她说这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该?也不能!对罗家人产生感情,她不是属于这里的。
“我明白了。”琉儿知道,她是不该把弱点随便露出来。
木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中既有赞许,也有更深一层的考量。
“你的执拗救你一命,明日起,你负重背一百斤,撑不住就自行离开。”
“多谢,鸢姐。”
琉儿眼里有光,她内心激动的无法言喻,木鸢果真是不一样的,她真是个大大的好人,自己怎么就晕了头,去害她。
好在罗家人都没事,不然以木鸢的手段,一百个自己都不够死的。
罗精忠同木鸢说了,他和罗包谷替换守夜,木鸢没有推脱。
她窝在了罗英娘旁边,把昨晚上从异鬼身上顺来的东西,拿在眼前瞅,一个小印信。得益于原主,她能看懂萧国的字,但是钺择部的字迹,她是看不懂的。
事实上,那位伤了她手腕的弓箭手,是这队异鬼的领队,钺择部弓箭手中的佼佼者。
他看出来木鸢的箭术在他之上,所以不惜性命,也要毁了她的手。
木鸢透过印信中间的小孔,看向夜幕,除了星星很亮,没什么特别的。熊子爬过来,依偎在她怀里,她收起印信,盖了盖衣服,眯眼睡了。
一夜平安。
木鸢早早地起来,练晨功,打完之后长舒一口气,浑身舒服。又把弓箭和顺来的箭羽擦拭一遍。李槐花煮了稀粥,罗包谷在捡柴火,罗家星在喂骡子。
一行人快速食完饭,又上路了。
行进了二十里崎岖山路之后,出了岔口,碰上一队押运铜币的转运司。木鸢令他们给府兵让路,转运司的领头看了木鸢一眼。
在这里碰到转运司,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木鸢可不相信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除非有意为之。
午时的炎热驱散了山间的凉意,两队人马各自寻得阴凉处稍作休憩,彼此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既非剑拔弩张,亦非全然无防。
木鸢这边支锅煮饭,好不热闹。
转运司那边就显得十分冷清,那边过来了个侍卫,喊话罗家人,喊话的侍卫叫卫涂,他以为罗民安是这群人的领头,叫他过去和他们领土说话。
罗民安看了木鸢一眼,木鸢点了点头,她要看看对面人要搞什么花招。
卫涂介绍,“这是我们转运司领头人,凌云志大人。”
罗民安闻言,心中忐忑,连忙躬身行礼,态度谦卑至极,“凌大人,叫小的有什么事情吩咐。”
凌云志沉声问:“你们是哪里人,去哪里?”
“曲江人,去秀洲投靠亲戚。”
凌云志听到罗民安说,是曲江人时,面色明显一阵僵硬。
罗民安看凌云志面色不好,以为说错了话,赶忙问;“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凌云志问:“你们一行人,带了不少粮食,官府征用半数,可行?”
旁边的卫涂瞪了一眼凌云志,一时之间暗潮汹涌。
罗民安面露难色,拱手作揖,言辞间透着几分无奈与谨慎:“这……,不瞒大人,我们一行人,我做不了主的,还要问过孙女木鸢。”
凌云志轻轻颔首,以示理解,语气中不带丝毫强迫:“那你去问吧。”
木鸢从板车里抽出来,她藏的匕首,揣进袖子里。罗民安找到她,把凌云志的话,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