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舟忍不住朝着桂嬷嬷看过去,上次在司礼监暗牢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
怎么在皇后手里过了一遍,比在沈愿暗牢里还要怕人些。
桂嬷嬷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西门贺一眼,被他的眼神唬住了,立刻低下了头。
“回陛下的话,老奴先前一直在德妃娘娘宫里服侍,只等着德妃娘娘腹中龙子诞下,那时候宋棠也怀了孕,给她腹中龙子准备的奶娘与老奴熟识,经常邀请老奴去宋棠的住所,老奴一来二去便与宋棠也熟络起来。”
“十几年前那天晚上,德妃娘娘诞下腹中龙子的时候,宋棠其实并没有生产,但是……但是宋棠她是前朝人,她担心生下孩子之后身份败露会连累到孩子,便剖开肚子伪造和德妃娘娘同一天生产的假象。”
“因为两个孩子同一天生辰,又都是男孩,所以老奴和另一个奶娘在宋棠的吩咐下,便将他们两个调包了,后面宋棠离开了皇宫,另一位奶娘得了病死了,这件事就只有老奴一人知晓,但做了亏心事,老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过几年也离了皇宫。”
桂嬷嬷说完之后给周帝磕头,“陛下恕罪啊,老奴所做之事都是宋棠吩咐的……”
西门贺道:“按照你这么说,宋棠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怕是掉脑袋的事也无妨?”
桂嬷嬷道:“老奴曾在皇宫里与一侍卫相恋,但是被发现了,当时的教养嬷嬷要将老奴的事捅出来,最后还是宋棠出面给摆平的,她救了老奴的命,老奴不得不帮她啊……”
西门贺道:“你与宋棠还真是主仆情深啊,不过就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判定孤的身世?笑话。”
周帝道:“你可知欺君之罪。”
桂嬷嬷道:“老奴有证据!当初互换两个孩子的时候,宋棠生下的那一个男孩,他的脚踝处有一颗红色小痣!而德妃娘娘生下的男孩脚踝处没有!只要看看太子殿下脚踝处有没有那颗红色小痣——”
桂嬷嬷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就被西门贺踹了一脚,她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后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西门贺道:“随便一个人都能来污蔑孤的身世,真是活腻歪了。”
西门舟立在皇后身边小心翼翼地去看周帝的脸色,只见周帝脸色阴沉,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西门舟想起沈愿曾经说过的话。
‘周帝大概爱过宋棠,但两人毕竟身份悬殊,当朝天子和前朝遗孤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起的,这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儿女情长,而是两个国家的生与死。在宋棠身份暴露后,周帝没要她的命,而是把人赶出了皇宫,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真心。’
‘周帝一直以为三殿下是前朝遗孤,所以十八岁也没将他封王,而是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丢在其他地方就不管了,对于三殿下来说不是很公平,毕竟他有才华,并不是草包一个,但是对他不闻不问才是最好的保护,这件事没法说,说不清楚,太乱了。’
西门舟在周帝开口之前重新敛眸,规规矩矩地站好。
周帝道:“此人调换朕的儿子,将其拉下去斩首,太子企图谋反,废除西门贺太子之位,拉下去关入大牢,德妃教子无方,削发为尼永不得出松山庙。”
周帝顿了顿,继续道:“其余人等均斩首示众,家中男丁七岁以上处于绞刑,七岁以下流放边疆,家中女眷入官妓,世代为奴。”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押住西门贺,西门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扭曲地看向皇后娘娘。
西门舟上前一步将皇后挡在身后。
西门贺越过西门舟看向她身后的皇后,道:“你以为你赢了吗,没有,都没有,我们都输了,赵家已经没有人了,太傅也随着东宫一并倒了,这天下还是西门家的,他在借刀杀人啊,借刀杀人啊哈哈哈!”
周帝怒道:“把他带下去!”
等西门贺被押下去后,整个大殿上终于清净下来,西门舟扶住皇后,故意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去看地上的赵氏头颅。
皇后也没有去看,她眼睛红得厉害,明显已经坚持不住了。
“陛下,臣妾父兄为国捐躯,京城中只剩下臣妾与博陵侯,还有两个十三岁的妹妹,还望陛下能将其厚葬臣妾父兄,允许臣妾将两个小妹带入坤宁宫养着。”
周帝道:“准。”
周帝明显疲惫不堪,眼底尽是乌青,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被西门夏喊住了。
西门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慌忙上前扯住西门夏的袖子,怎料西门夏执意开口。
“父皇,儿臣有一事想问问父皇,还望父皇解惑。”
周帝在西门寅和沈愿的搀扶下打算离开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大殿了,自然容不得他多说什么,便想将西门夏打发离开,结果西门夏直接来了口。
“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得不说,若憋在心中,恐昼夜难安,五弟弟十岁封王,而儿臣一直被外派,快二十岁了才封陈留,若无意外,儿臣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待在那个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西门舟拽住西门夏,小声开口:“三皇兄,你别说了!”
西门夏顺势跪了下去,也不管地上有没有血迹。
“儿臣到了陈留之后,无召不得入京城,在父皇眼前的日子少而又少,儿臣自知不如大皇兄一样骁勇善战,也不如二皇兄那般温润聪明,一直以为父皇不喜欢儿臣,是儿臣不够优秀,直到今日听了那位嬷嬷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并非儿臣不行,而是父皇一开始就对儿臣有偏见。”
西门夏眼中带着决绝。
“父皇以为儿臣是前朝遗孤,是宋棠所出,故一直打压,对不对。”
周帝闭了闭眼。
“陈留王病了,来人,将陈留王带下去,好生看着,不许他踏出宫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