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程程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紧闭的手术室里躺着的人会是车侑宝,身体深处阵阵袭来的噬骨寒意让她的牙齿禁不住打颤。
她站在手术室外,如临深渊。一渊之隔,是生死未卜的车侑宝。
姜程程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觉得太冷了,身体僵硬得连动一下手指头眨一下眼睛都无比困难。
这里面躺着的人怎么会是车侑宝呢?那个被医生诊断为生命垂危的人怎么……怎么会是车侑宝呢?
车侑宝,你,怎么可以毫无知觉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怎么可以……
姜程程干涸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室那盏红色的灯,削瘦的肩膀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垮下来。
姜程程没有哭,眼泪对于她来说太奢侈。
如果要问姜程程,你九岁之前最不希望遇见的人是谁,姜程程一定会答:“车侑宝。”
如果还要问姜程程,你十六岁那年最幸运的事是什么,姜程程一定会答:“遇见车侑宝。”
那天车侑宝对姜程程说:“姜程程,从今以后,我车侑宝吃肉就不会让你喝汤。”
于是三年来,姜程程成了车侑宝用尽全力保护在身后的人。
却无关爱情。
车侑宝的爱情给了森筱夏。
却无关幸福。
没有人知道,在死亡边缘挣扎的车侑宝,最后留下的三个字是“对不起”。
也没有人知道,在死亡边缘挣扎的车侑宝,最后庆幸的一丝意识是:幸好他的车在她身后,她看不见……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和喘息声,姜程程眉心动了动,眼睛里涣散的焦距重新凝聚。
“程程……”苏西城发现姜程程站在手术室外单薄的背影后急切地唤了一声,他的胸口因为剧烈的奔跑急促地起伏,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姜程程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
“程程!”苏西城又唤了一声,眼前那单薄的背影正被死寂包围着,他心痛得差点忘记呼吸。他一步一步靠近她,然后走到她面前,俯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他的唇在颤抖:“姜程程,如果你被绝望淹没,一定要紧紧抓住我的手,死也不许放开,我陪你。”
苏西城不愿意她在绝望里挣扎着救赎自己,不曾经历过绝望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自我救赎的过程是多么残忍。
他宁愿和她一起坠入冰冷的深渊,哪怕永无天日。
就像十一岁那年,他眼睁睁地看着九岁的姜程程坠入河中,他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直到现在,苏西城也不敢轻易回忆让他在梦里无数次惊醒过的一幕。
梦里姜程程双眸紧闭毫无知觉地躺在河床上,任他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喊也一动不动。
他多害怕她笑起来像月牙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他多害怕她再也不会开口喊他一声西城哥哥。
他多害怕。
他多绝望。
“姜程程,请你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松开我的手。”姜程程,请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一个人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姜程程,我希望,我可以像九岁的你一样,是你绝望中最后的奇迹。
九岁的姜程程,是十一岁的苏西城的奇迹。
苏西城用力拥她入怀,眼泪滴落在姜程程的发间。
姜程程终于泪如雨下,她呜咽着问:“西城……车侑宝会没事的对不对……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是……姜程程,车侑宝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