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程程做了一个冗长又冗长的梦。
她梦见了九岁的姜程程和十岁的苏西城，还有后山那条河。
九岁的姜程程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浑身湿透了，她闭着眼睛毫无声息地躺在铺满鹅卵石的河床上，小小的身子周边围绕着几个面容沉重的男女，他们刚刚结束了对她的溺水抢救措施，然后纷纷沉痛又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是她，九岁的她。
小小的模样，小小的身体，小小的灵魂。
她也看到了苏西城，十岁的苏西城。
苏西城就在河床的另一个方向，身体尚不够强壮的他被一个成年男子死死束缚在怀里，他喉咙里传出绝望痛苦的嘶吼。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见姜程程，我要见姜程程！你们放开我！”
“姜程程，你起来啊！起来！睁开眼睛好不好，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帮你抓知了，你想要多少只都可以，我骑自行车带你去上学，每天！每天！姜程程，你听到了没有！”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看着她，求你放开我！我不要她死！不要！”
十岁的苏西城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他想冲到九岁的姜程程身边，乞求她能睁开那双笑起来会像弯月一样好看的眼睛。
姜程程看着这一幕心生生地疼，她多心疼这样的苏西城，小兽一般地疯狂哭喊。
十岁的他，以为九岁的她已经死了。
姜程程又多想告诉十岁的苏西城说，不要哭，不要悲伤，更不要绝望，她会睁开眼睛的，一定会睁开眼睛的。
可是姜程程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移动自己的位置，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西城绝望痛苦的哭声响彻头顶灰白色的天空。
姜程程开始心焦，因为九岁的姜程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小小的自己还没有睁开眼睛？
姜程程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她心慌意乱地转头又看向了苏西城，她惊愕地发现，苏西城身边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女孩。
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当姜程程看清楚小女孩的模样时，心底骤起惊风密雨。
那是，梁画画，九岁模样的梁画画。
下一秒，河床消失了，灰白色的天空突然有了无比明媚的阳光和白云，十岁的苏西城和九岁的梁画画站在北巷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
“西城哥哥，你现在为什么都不找我玩了？是因为你家新来了一个妹妹，你要陪她玩对么？”
“我才不陪她玩，我是因为要写作业！”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以后不许提她。”
“为什么不能提她？难道你不喜欢她么？”
“谁要喜欢那个讨厌鬼，整天就知道跟着我。”
“那西城哥哥现在能陪我玩么？你家妹妹不在，你可以陪我玩吧。”
“她才不是我妹妹！我现在不能陪你玩，我要上树抓一只知了回去。”
“为什么要抓知了？”
“我……我不告诉你！你别问了。”
知了。
十岁的苏西城要上树抓一只知了。
姜程程忽然笑了，眼睛像弯月一样好看，一如九岁的姜程程。
因为，十岁的苏西城，要为九岁的姜程程抓一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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