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
赤足踩在没有实感,看不见底的虚空之中,周遭安静极了,静得她只得停下脚步,屏息细听,依旧听不到一丝声音。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再怎么走,也走不出这片白雾,找不到尽头。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走了。
黎苏掀起裙摆,干脆就席地而坐,望着天空有些出神。
这天空好生奇怪,没有一片浮云,只有皱巴巴的蓝。
若是换成其他人,找不到出路,又对着这清一色乏味的景色,估计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她却是一副天塌了都不要紧的姿态。
黎苏记得,她和陆寒舟都受了重伤,只是她想不大起具体的细节,脑中像被灌入了白雾,晕沉沉的,让她难以思考。
她摸摸自己的左肩,并没有伤口,也不痛,师兄呢,他有受伤吗,痛不痛?
还是说,受伤的事只是她做的前一个梦而已,而她现在,说不定已经进入了新的梦?
呆坐了许久,忽然几声温柔的女子声音在耳畔边低语:“该醒了。”
一只白色的蝴蝶扇动着破碎的蝶翅,在白雾中起起伏伏的飞翔,最后落在了仰着头看着长空的黎苏鼻尖上,蝴蝶的触须挠得有些发痒。
轻轻捏着白蝶的断翅,黎苏将白蝶放在自己的掌心端详,一阵馥郁的花香丝丝缕缕地从颤动的蝶翅中散发出来,弥漫在空中。
清风轻轻拂过黎苏的长睫,她抖了抖睫毛,睁开双眼。
入眼而来的是一间古朴却不失精巧的小室,小室中间放着一个金铜色的莲台香炉,缕缕香霭绕梁而起,最后融散在了窗前的一枝含苞待放的玉兰头上。
“该醒了。”
一个容色绝美的女子掀开芙蓉纹路的帘子,踩着莲步而来,她的腰肢盈盈,走路的时候一身幽紫色的纱裙微微晃动,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动人心魄的感觉。
黎苏在迷雾中听到的声音,正是这个女子发出的。
“你是谁?”黎苏见女子往她这个方向走来,警惕地后退一步,手中凝起一道水球。
紫衣女子却好像没听到黎苏的警告声,依旧继续往前走过来。
“你再过来的话,我手中的水球可是会伤到你的。”
黎苏从未来过此地,又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虽然肩上没有伤口,但被撕裂的痛处却留在她的感知里。
尚未确定这一切是真是假,黎苏将其水球托起,置于距离她一步外的前方,想用水球震慑住女子。
然而女子好像没有看见黎苏一般,明明是看着黎苏所在的方向,视线却好像是透过了黎苏,看向了后面。
“霜儿,醒醒。”女子撩了撩还带着一些水汽散落的墨色长发笑道。
霜儿?霜儿是谁?
黎苏双眉皱起,这名字她未曾听过,她并不认识名叫霜儿的人。
“小心!”黎苏惊呼。
黎苏思索的一瞬间,紫衣女子来到了水球前,距离水球仅有毫厘微距,黎苏并未想真正伤害女子,她急切地想收回水球,却已经来不及。
慌乱之际,女子竟毫发无伤地穿过了水球,紧接着,又如若无物地,穿过了黎苏的身躯。
黎苏呆呆地在原地立住,她伸手看了看手心,又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如同一团水汽般,身体呈现半透明状。
“我这是死了吗?”她喃喃自语道。
“娘亲。”
许久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黎苏慢慢转身看向身后,一名八岁左右模样的小男孩正躺在床上,晨时的日光透过纱帘的缝隙,为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瞳眸铺上了一层潋滟的柔光。
“娘亲”那名名叫霜儿的男孩掀开被单,揉了揉双目道:“娘亲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霜儿还没做早饭呢。”
黎苏走近二人,伸手在小男孩和女子眼前晃了晃,二人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没看到黎苏晃动的手一样。
他们看不见自己,黎苏得出了结论。
也许她是真的死了吧,说不定她现在只是一缕残留的魂体罢了?可她为何会来到此处?
小男孩有些饥瘦,因此力气小,等黎苏想定他已经将被子揉成一团,堆到了床角。
堆完被子一回头,黎苏正好对上了小男孩的脸,怔愣了一下,黎苏呢喃道:“师兄……”
一样高挺的鼻梁,乌黑发亮的黑发,黑曜石般的双眸,只是此刻的瞳眸水汪汪的,带着几分稚气和童真。
这小男孩像极了陆寒舟,可是那名女子又唤他霜儿,为了确认他是不是陆寒舟,黎苏绕到小男孩后面。
看到他耳垂后有一颗小小的形状别致的朱砂痣,黎苏这才确定了,这是幼年的陆寒舟。
之前陆寒舟引领她引气入体的时候,她近距离下无意瞅见了陆寒舟耳后的这颗独特的痣。
师兄小时候原来竟是这般玉雪可爱么?
黎苏忍不住上前凑近小寒舟,脸都快贴到小寒舟脸上了,幸好他看不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