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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本就心虚,被这么一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千户没浪费时间,一边观察着裴元一边询问道,“我听说,你和袁朗他们出京后没多久,就遇到霸州叛军了?”
裴元心神微松,这个能说。
当即连忙道,“是,当时我们正准备在驿站住下。忽然有兵部的人快马前来传令,说是要征收走驿站所有的马匹。还没等兵部官员撤离,就有大量的霸州叛军杀来,袁百户让我等夺马分头而逃,去临清汇合……”
韩千户听到这里,抬手示意了下。
裴元连忙停住。
接着,就见韩千户直视着裴元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去临清?”
裴元一愣。
接着很快判断出来,这个问题也很安全。
他和袁朗同为百户,而且裴元有单独的协办公文,理论上不受袁朗军令的节制。
裴元便沉声道,“失散之后,卑职判断贼军必然会攻打临清,而驻守临清的济宁左卫在霸州马贼的攻击下恐怕不堪一击。所以……”
就听韩千户慢慢道,“所以你就卖掉了同僚,自己逃向了济宁?”
裴元悚然一惊。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韩千户追究的点在哪里。
和抓捕邪教这样的公事相比,千户所死掉一个百户的私事,才更受他们重视!
而裴元,确实没把袁朗的死活当回事。
甚至就连刚才,裴元也只是解释了自己决定的合理性,根本没有考虑过袁朗。
裴元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韩千户那俊俏的面孔,仿佛没有多余的感情,平静的盯着裴元说道,“当初离京的时候,我确实说过,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此事,错不在你。”
裴元听着韩千户那阴阳怪气的话,这会儿腿都有些发软了。
这女人,不会以为是老子故意把袁朗做掉的吧?
卧槽!
那今天还有机会活着走出锦衣卫衙门吗?
老子的被动呢?
快快上身!
裴元一边冷静下来镇压下纷乱的思绪,一边快速的思索着借口。
嘴上也没停,赶紧呼喊着,“卑职冤枉!”
见韩千户那张俏脸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裴元不敢耽搁时间,连忙辩解道,“卑职本来是想通知下袁百户的,可是当时追杀我们的霸州小股叛军中,出现了德王的人。那人沿途追杀,使我们失了方向。卑职又担心这件事和德王有什么牵扯,因此才仓皇而走,不敢在东昌府以及济南府停留。”
事到如今,裴元只能把祸水引向没人敢追查的德王。
韩千户脸上的神色,果然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她重复了一便,“德王?朱见潾?”
裴元连忙补充着细节说道,“是。为首的,是效命于德王的一个刀堂堂主,名字叫做薛松奇。”
韩千户出神了一会儿,手中那无意识拨弄的白瓷小杯,也紧攥在手中。
过了好一阵儿,韩千户才回过神来,那手中的白瓷小杯又重新灵活的在她指间翻动起来。
她看了眼侍立一旁的总旗段敏,平淡的吩咐了一句,“把程雷响唤进来。”
裴元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他偷眼看了看韩千户。
却见韩千户仍旧在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裴元觉得自己的被动状态都有些顶不住了,他甚至认为,以韩千户的精明,光是额头上的汗都可能把自己出卖了。
不一会儿,程雷响跟着段敏进来。
他下意识扫了眼浑身紧张的裴元,立刻感觉到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程雷响赶紧先向韩千户行礼,“卑职千户所小旗程雷响,见过大人。”
韩千户从鼻孔中“嗯”了一声,随后看着程雷响慢慢问道,“当初你们放弃临清,转走济宁,是谁的主意?”
程雷响闻言,老实的答道,“回大人,是裴百户的主意。”
韩千户听了,不动声色的问道,“哦,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去临清?”
裴元的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程雷响答道,“这卑职不知,卑职只是奉命行事。”
听到程雷响这么说,裴元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程雷响这话听着像是推脱责任,其实用词非常谨慎,完全将解释权交给了裴元。
韩千户看了裴元一眼,继续问道,“当时追击你们的人中,听说有德王的人?”
程雷响想了想,答道,“对,薛松奇之前一直都在为德王做事,后来有没有改换门庭,卑职就不清楚了。”
程雷响的话音刚落,韩千户就咄咄逼人的追问道,“那遇到薛松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你们去临清的时候,还是去济宁的时候?”
程雷响慌忙答道,“卑职身份卑微,只是听命行事。裴百户说停卑职就停,裴百户说走卑职就走。卑职不知道哪会儿算是去临清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会儿算是去济宁的时候。”
裴元彻底的放下心了。
程雷响这狗东西关键时候不但没出卖自己,还在尽力打着掩护。
只要韩千户不是一定要弄死自己,眼下这关就算过去了!
陈头铁那里,裴元根本不担心。
那家伙是在东厂干了十多年刑讯的。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话说到什么分寸,他比谁都清楚!
听了程雷响的回答,韩千户半晌没有吭声。
裴元和程雷响都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她是什么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韩千户慢悠悠的说道,“没事,就是随便问问。我早就说过,此事,错不在你。”
裴元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半点喜悦,心情反倒越加崩溃。
他感觉自己遇到了比做掉袁朗还麻烦的局面。
这事儿已经和对错没关系了。
他吵赢了,但是好像把这个女人得罪了……
接着,就听韩千户那偏中性的声音说道,“之前本官借你来做事,是为了协助袁朗追查梅七娘化为厉鬼的事情。现在袁朗已经死了,那件事也断了头绪,我本该放裴百户回北京去。”
裴元听到这里先是心中一紧,接着静听后面的“但是”。
韩千户果然悠悠道,“但是,朝中压下来一桩事情,指明了要我们南京锦衣卫出人来办,现在袁百户死了,总得有人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