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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嘿了一声,满不在乎道,“随便他们吧,坐下……”
裴元眼皮一划,见火上架着的锅里煮着米,便道,“坐下喝口热汤。”
欧阳必进懦懦的坐下。
裴元想起答应他的事情,琢磨着到时候怎么保欧阳必进一个进士。
现在已经是正德六年的末尾了,眨眼间就是正德七年了。
下一科是正德九年了,两年多的时间,裴元觉得还是有点希望的。
毕竟,以当前的社会舆论,要把一个江西吉安的县案首运作上来,并不算难事。
原因嘛,还是绕不开治世能臣刘公公。
刘公公执政期间,曾经很犀利的提出一个观点,“毋得滥用江西人”。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把朝廷架构中,心照不宣的那点破事,全都挑明了。
只能说,公公不是明白人,公公胜过明白人。
刘公公看着做事很莽,却刀刀砍在要害上。
唯一让大家没想到的就是,大家都觉得你刘公公是大明的擎天白玉柱,也愿意巴结你,可没想到刘公公你这么有种,居然敢上来就清理军屯。
刘瑾超短的执政期,可把投靠他的那帮文臣坑惨了。
现在那些被划为刘瑾阉党的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比如王尚书),刘瑾执政期间的政策,也迎来了全面反攻倒算。
于是被刘瑾打压的江西人,迅速的集体叉腰。
而吉安府人,那是江西人中的江西人。
如果裴元没记错的话,正德六年这一科的探花,好像就和欧阳必进是老乡,都是吉安府安福县人。
裴元向欧阳必进询问道,“会试我能帮你想想办法,乡试的举业就得靠你自己了,你有没有把握?”
欧阳必进刚坐下,赶紧要站起来,只是身体肥胖,颇有些吃力。
裴元很亲民的说道,“坐下说就是,随便聊聊。”
欧阳必进说到学问,胖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对裴元道,“大人有所不知。学生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个道士上门,为我看了相,说是学生必定能考上进士的。所以家父给学生起名,叫做欧阳必进,就是必定能做进士的意思。”
裴元哈哈一笑,本想说人家只是讨個口彩,骗你家几两银子,可是想想这小胖子这点年纪,就能在吉安府拿一个县案首,确实是很有实力的。
欧阳必进颇有上赶着表现一番的欲望,又说道,“我姐夫说,我的文章火候已经到了,下一科的举业不难,可是要考进士的话,还是得开阔眼界,向四方名家请教。所以我才来这边,想瞧瞧江南人物,希望有所长进。”
裴元随口问道,“你姐夫也是读书人吗?”
欧阳必进脸上立刻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嗯,他叫严嵩,弘治十八年的二甲第二名!读书可厉害了!”
裴元:……
沉默了好一会儿,裴元求证道,“也就是说,你就是严嵩的小舅子对吧。”
欧阳必进老实的点了点头。
裴元仔细打量了打量欧阳必进,见他珠圆玉润,肥瘦相间,肥而不腻,福态可掬。
原本就觉得是个少有的人才,如今再看,真是叫本百户爱煞了也。
裴元揣着手叹了口气,对陈头铁吩咐道,“去取纸笔来。”
陈头铁起身,去桌案上拿了纸笔,铺在裴元面前。
裴元看着欧阳必进道,“咱们先礼后兵吧。”
“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欧阳秀才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又想怎样。
裴元把自己先礼后兵的想法解释了一下,“咱们先结为兄弟。”
“结为兄弟?”
欧阳必进大吃一惊,和这种凶徒结为兄弟,那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前途?
正犹豫着,后面陈头铁“哗啦”一声,把包袱中的刑具扔了一地。
欧阳必进的小心脏哐哐跳,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后兵?
欧阳必进本就胆小,赶紧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大人结为兄弟了。”
裴元气定神闲的继续说道,“可我有一个坏习惯,喜欢给人当大哥。”
欧阳必进也不敢和这种狠人争大哥啊,连忙讨好地说道,“您是大哥,您是大哥!”
两人随即撮土为香,在三总旗的见证下,结为了异姓兄弟。
陈头铁等人心中觉得怪怪的,但是都知道裴元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心中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
等两人结拜完毕,欧阳必进还没来得及梳理自己激荡的心情,就见裴元指了指地上的纸笔,“那我再说说‘后兵’的事儿。”
欧阳必进一愣,回头看看陈头铁扔在地上的刑具,心中有些纳闷,刚才不是后兵了吗?
就见裴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欧阳必进道,“为了增强咱们兄弟之间的友谊和互信,你再给我写一封……,劝进表吧。以后,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
欧阳必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椎骨往上升。
裴元看着欧阳必进,一句一句的说道。
“就说,你小的时候,遇见一个道士。那道士说你以后必有拥立劝进之功,后来伱就改名叫欧阳必进。今日见了我,觉得我身怀异象,有天子气,所以便欲要劝进。大致就这个意思,你自己润色润色。”
欧阳必进脸色都白了,他像是被什么猛兽惊吓到了一样,浑身颤抖着后退道,“我不写。”
裴元脸色沉了下来,看了程雷响一眼。
程雷响上前,粗暴的一把将欧阳必进按倒在地,随后拔出绣春刀来,对准了他的脖子。
欧阳必进连挣扎都不敢,嚎啕大哭着,闭着眼睛大叫,“我不写!我不写!”
程雷响手中的刀,猛的向下一刺。
锋利的刀锋划着欧阳必进的脖子,刺进了干硬的地里。
欧阳必进浑身的肥肉一哆嗦,却仍旧嚎哭着,“我不写啊。”
裴元将欧阳必进拽了过来,强行将笔塞到他手里,满脸狰狞的贴了上去,口中猛然暴喝道,“写!”
欧阳必进浑身又是一个哆嗦,抽泣的声音也小了些,口中还带着哭腔,“我不写啊。”
裴元毫不客气的推搡了他一下。
欧阳必进手颤颤了半天,才在裴元那吃人的目光中,落下了四个字,“臣、必、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