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仙鹤村村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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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爷爷看了眼村长接着说道：

“王家那时候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村长，这次派出去的是家里的小儿子。他想着自家人口多，日子好过，大家在山里又好几天没见着油水了，就只吃了干馍，没吃兔肉，但也因此在睡梦中逃过一劫，还救了大家的命。

那天半夜他被异响惊醒时，那两人已经杀红了眼，血腥气弥漫着整个露宿的地方。王家先祖自然是也抽出刀来救人，在打斗过程中质问出了原委。

等大家醒来时，王家先祖已经杀了那两人，靠在一棵枫树下奄奄一息。头脸、身上一片血色，一时竟都看不出是哪里受了伤。但是肚腹流出来的肠子被他用下襟兜着，血液也在身下淌了一摊半凝着，眼瞅着人就不行了。被大家叫醒后，他用尽最后力气交代完……走了。

可这用几十人的性命换来的参，不但没有让百姓村富足，反而再次引来了杀身之祸。被赶出去的两家人存心报复，到处散播百姓村卖参得了大量银钱，县中官吏听说此事也总来吃拿卡要。当时的村长又跟村人定下了新规：不得叛村，叛村者直接打死，省得留了一命反而祸害乡邻。

尽管这样，百姓村在一次次的洗劫中也渐渐衰落，尽管还有大部分人能记着祖训，团结一心，但仍有小部分人搬走了，百姓村从那时起，其实就不足百姓，不足百户了。”吴爷爷说到这儿，转头对村长说：“接下来的话你说吧！”

村长也仿佛是被打开了记忆的闸口，又好似希望让先人们的事情在后人心中落脚，于是他接着吴爷爷的话往下说：

“如此又过了几十年，那时的煜国已是换了三位皇帝了，但也正是当时在位的文帝万邦为宪，慈惠爱民，让百姓村又恢复到了几十年前人口的模样。

可这村子就像是招了什么东西似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一些，家里有了余粮，偏偏这时候又有人想要上山。家里人拧不过，也就让去了，三天后他们也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可七天后的晚上，村里遭了蛇灾。

土球子、野鸡脖子、草上飞、水长虫、黄脊子、火赤链，花长虫……有毒的，没毒的，见过的，没见过的爬满了整个村子。

棚上地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不绝于耳，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老话说‘见蛇不打三分义，打了不死反成仇‘，可在那个时候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些。人不动，它们就往身上缠；人动，又怎么可能不碰到？”

“等大家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村子里的人又少了一半，当时的村长和几个青壮也因为断后丢了性命。

事后一问才知道，是那几个年轻人去山里的时候烧了蛇洞，还带回来了蛇肉。因为怕分肉，回来时就说好谁也不往外说。大家气愤不已却又没法报仇，因为他们几个早都在那晚的蛇灾中死了，还是受了最严重攻击的。

据看见的人说，数他们几个家里的蛇多，院子里的蛇都缠成了水浪一般，那几家人自然也都搬走了。

从这以后百姓村也定下了新的村规：进山必须当天进，当天回，不许随意杀生，一经发现立刻逐出村子。

经过这两件事，剩下这些人家倒也安安稳稳地过了百多年，但是因为前面两件事情的发生，这附近的村县从此也对他们村子和北山有了些想法，不说别的，村子要娶外村女的聘礼要高出近一倍，嫁女的嫁妆给的也要多出不少。

就像你娘她们家，要不是为了弟弟，和因为那个后娘，你娘那么标志能干的姑娘也不会嫁到我们村来。”

“什么？我还真有个舅舅？”白铁英心里惊呼，“王爷爷，我怎么从没听我娘说过啊？”

“诶，你娘也是个苦命的，亲娘没了的时候她也跟你这么大了。尽管爹娶了后娘，又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也因为有眼色又能吃苦，好歹是把亲弟弟拉扯大了。

但没几年你那后姥姥见她出落得标志，就要把您娘送去县城给人家做个丫头妾室啥的。幸好拉她去县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遇着了你爹。

据说你爹见着你娘就非她不娶，愣是当场就答应了三倍的聘礼也要把你娘娶回来。你家那时候闹的，你吴爷爷拦着呢，你爷爷还把手脖子粗的柴火都打折了两根，就这样你爹都不松口……诶，反正就是好不容易攒那点银子，又管村里人借了不少，都给了你姥爷家了。

原本你娘就不乐意去当什么丫头，月钱高的要签死契，月钱不高也打骂由人。可为了后娘能继续给亲弟弟口吃的，把他抚养长大，她也认命了。

后来见你爹当时就说出了三倍聘礼，她就想，嫁给你爹就算辛苦，可好歹也算自由身不是？以后逢年过节的她也能回去看看弟弟。何况家里有了聘礼，后娘再苛刻，条件好了弟弟以后也不用饿肚子了。

想是想得挺好啊，可这人心真是沟壑难平。没卖成你娘，你那后姥姥没几个月就把你舅舅给卖了，对外说的是过继给亲戚了。

你娘知道后跑回村里去问，那怎么可能有结果？反而动了胎气，孩子当时就没了，据说都成形了，还是个男娃。你娘醒来后也来了狠劲，当时就拖着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往县城走，说去找富贵人家过继，保证让他们以后跟你舅舅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这事儿都惊动了里正，大家伙儿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问你娘是什么意思。你娘就说把弟弟找回来，她还四时八节的孝敬不缺，但要是找不回来，就去县衙告你后娘贩卖人口。

这亲生父母卖儿卖女虽然律法不容，但是民不举官不究，也就那么地了，但她一个后娘肯定是不行的。而且这事儿也已经闹大了，你娘也真是一副拼命的样子，但真要把你那后姥姥抓去打板子或者判个刑什么的，你姥爷面子过不去不说，家里这还有两个孩子怎么办？

最后你娘引着他们开口写了断亲书，而且还带上了你舅舅，从此就跟你姥爷家断了亲，这都十来年没来往了，你自然也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