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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齐鲁大儒看向嬴成蟜的目光都变得愈发亲善。
一些齐鲁儒生看向嬴成蟜的目光甚至颇为感慨。
他们在被誉为文气鼎盛的齐国寻找可以支持的恩主,却只看到了怯懦无能的君王和架空君王的权臣。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当很多儒生都已经绝望的不再出仕之际,他们却在被誉为虎狼之国的大秦看到了一名别样的封君。
重义轻利、拒绝王位、忠孝无双、守信知礼。
虽然嬴成蟜距离真正的古之君子依旧相去甚远,很多行举都算不得守礼,很多想法也不合礼制。
可嬴成蟜却已比齐王建、后胜之流强出太多!
且据他们所知,嬴成蟜从来都没拜过大儒为师,唯有吕不韦勉强能算是嬴成蟜的半师。
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够可以的了。
所以一众齐鲁儒生毫不犹豫、不约而同的选择为嬴成蟜背书!
可嬴成蟜却完全体会不到儒生们的好意,甚至不知道孟姜女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守礼的代表。
心中略一纳罕,嬴成蟜便拱手还礼:“阖闾城之倾覆,皆赖将士用命,非只是本将之功。”
“本将自当会将诸位袍泽的战功尽数上禀两位大王,为诸位请功!”
“然。”
“今虽楚王已薨、阖闾城已破,楚国大军却仍游弋在外,随时可能跨淮水而来。”
“届时,楚军与我军或可言和,却也或会不死不休!”
“劳烦诸位将军迅速平定阖闾城,以为我军争取休整时间。”
“接下来,或许还有一场大战在等着我军!”
田轸微怔:“今阖闾城已破,楚王已薨,难道楚国还要负隅顽抗吗?”
嬴成蟜扯出笑容道:“去岁本将俘楚王负刍而还,楚国却依旧坚持不降,并推举了新的楚王。”
“今楚国主力兵团仍在,本将以为楚国会如去岁一般,死战不降!”
“于楚国而言,再换个新王想来并非难事。”
说话间,嬴成蟜在心中疯狂祈祷。
一定要这样!
剧情一定要这么发展啊!
万一此战导致楚国灭亡的话,本将没法向王兄交代啊!
本将此番出征真的没想过乱来,本将真的是在依照军略认认真真的行事。
结果,楚王启竟让本将输的这么惨!
漆雕礼闻言顿时变色:“荒唐!”
“君王乃社稷之本,岂能如儿戏一般随意变换!”
田轸无奈的说:“此举对于我等而言确实过于狂悖。”
“然,楚国已于三年间换了四任楚王。”
“左相以为楚国会推举第五位楚王,也是合理。”
漆雕礼气的够呛,公羊拔也无语摇头:“楚国,果真蛮夷也!”
田轸沉声道:“所以我军此战乃是以有礼伐无礼、以有道伐无道。”
“拜请诸位袍泽好生备战!”
一众将领大儒齐齐拱手:“唯!”
嬴成蟜目视北方,轻声喃喃:“楚上柱国燕,你究竟会如何抉择?”
为了楚国不亡。
项燕,你一定要给力啊!——
与此同时。
下邳城南城门楼上。
项燕心脏突然一阵抽搐,浑身肌肉发软,整个人向下软倒而去。
“上柱国!”
熊留赶忙扶住了项燕,低声发问:“可要寻医者?”
缓了几息后,项燕恢复了体力,站直身体后迎着熊留担忧的目光笑而开口:“许是朝食未曾吃饱,有些饿了。”
熊留当即招手:“速去宰两只羊,给上柱国炖个羊汤。”
熊留的家兵当即拱手:“唯!”
吩咐过后,熊留方才温声道:“近来上柱国压力太大,也当注意休息。”
“身体为重啊!”
没有谁比现在的熊留更关切项燕的身体。
因为只有项燕好好的,才能扶持熊留登上那至高之位!
项燕拱手道:“谢闽文君挂怀,本将无恙。”
只是那浓浓的心悸之感依旧让项燕有些心神不宁。
熊留温声而笑:“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本君可还等着与上柱国齐心协力、壮我大楚呢!”
听出熊留的弦外之音,项燕轻声道:“现下各族将士皆心向大王。”
“然,阖闾城仍在坚守,秦长安君也未曾攻破阖闾城。”
“今王仍在,闽文君若是匆匆登基,恐会名不正而言不顺。”
“还请闽文君耐心等待良机。”
熊留颔首道:“上柱国所言甚是。”
“只是,秦长安君行策奇诡,常常出其不意。”
“本君以为,阖闾城在秦长安君面前几无可能坚持半年之久。”
熊留看似理解的点头附和,但实际上,熊留能不急吗?
那可是王位!
王位啊!
早一天登基,就能少却不知多少变数!
早一天登基,熊留就能将项燕等将领彻底绑在他的大船上,切断这些将领的退路。
而且登基之后熊留就能顺理成章的命令项燕,而无须事事和项燕商量了。
熊留玩笑道:“或许现在,秦长安君便已经攻破了阖闾城、踏破了阖闾宫呢!”
“毕竟,那可是秦长安君啊!”
“本君以为,虽然阖闾城仍在坚守,但登基应有的筹备也都该准备起来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臣不可一日无君。”
“以免届时来之不及啊!”
项燕默然。
随着项燕开始支持熊留,项燕明显感觉到熊留的心态越发急切。
熊留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那至高之位,甚至已经不去考虑很多后果!
不过,习惯了。
去年的楚王启不也是如此?
熊留至少没有像楚王启一样在登基之前就迫不及待的自称寡人,已经不错了。
项燕平和的回道:“本将已在城内堆起了祭畴,只待各色礼器并祭祀之人就位,随时皆可举办登基大典。”
“只可惜项氏乃小族也,本将亦是战将,着实不通祭祀之事。”
熊留的目光当即转向屈桓:“屈族长。”
“可愿助本君一臂之力乎?”
屈桓沉默数息后,方才开口:“本尹已听从上柱国之令,令麾下挖掘邳国陵墓,取其礼器,用以祭祀。”
“再令城中匠人依照礼制锻造余下的礼器。”
“目前本尹已经准备出了最为基础的礼器,余下礼器仍在清理或锻造。”
“本尹不才,可为主祭。”
“然。”屈桓加重语气道:“本尹乃是大王的左尹,本尹必不会背弃大王!”
这就是屈桓的选择。
楚王是谁,屈桓不在意。
谁是楚王,他就是谁的楚王左尹。
屈桓永远忠诚!
只不过他忠的是楚王,而非是某個具体的人。
这样的表态足够屈桓吃到好处。
屈氏的势力又让屈桓不至于因这样的态度就被楚王厌弃,甚至是打击。
熊留朗声而笑:“善!善!甚善!”
熊留走到屈桓面前,声音压低却格外坚定的承诺:“昔大楚屈、景、昭三族并立。”
“然,屈氏才是真正支撑我大楚数百年的家族。”
“自本君登基之日起,这大楚再无屈、景、昭,而唯有屈、项!”
熊留加重了‘屈’字,放轻了‘项’字。
熊留相信屈桓听得出,熊留分明是要将屈氏扶持为第一大族,让项氏排行第二!
对此,屈桓一言不发,只是微微躬身示意,而后转移了话题:“秦长安君乃奇诡之将,秦上将军翦却是堂堂正正的大将。”
“然,自昨日起,秦上将军翦却突然停止攻城,只于四周做出包围。”
“本尹不知秦上将军翦究竟意欲何为,上柱国心中可有定计?”
熊留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自然听得出屈桓的话中之意。
这儿正打仗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等之后再说!
熊留不再言语,项燕的目光也转向城外:“本将以为,秦上将军翦或许是在试探我军究竟是否有心救援阖闾城。”
“而我军的表现,想来已让秦上将军翦有了判断。”
“只是本将现在还无法确定,秦上将军翦接下来是会继续强攻下邳城,还是会大开方便之门,逼迫我军回援阖闾城?”
项燕视线的尽头。
秦军将旗之下,王翦策马而立。
四目遥遥相对,王翦砸了砸嘴:“狠!”
“是真狠啊!”
“大王有难却不救援,这是有心推举城内王室子弟为新王乎?!”
王翦通过多番试探,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想。
别看秦齐联军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用出了诸多手段,逼迫楚王启狂发王令要求项燕回援。
但项燕这货,他压根儿就没准备回援!
孟南目瞪口呆:“王位更迭之事是区区楚上柱国有权左右的?”
“楚上柱国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去岁大王明命天下,若薨则传位于长安君,长安君都竭尽全力的回援大王。”
“今就算楚王薨,也轮不到他楚上柱国继位,他楚上柱国竟然依旧能做出这等事来?”
附近一众将领全都惊掉了下巴。
王翦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在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后,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
王翦慨然道:“并非每个人都是长安君啊。”
“或者说,长安君这般性子的人才是真正的罕见!”
孟南有些麻爪的说:“那岂不是说,我军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作用?”
“那我军接下来又该当何如?!”
项燕可以不惜楚王启薨的代价,继续等待。
但秦齐联军可等不了。
随着嬴成蟜率军南下、离开主力兵团,嬴成蟜的威慑力迅速暴跌。
很多齐国贵族已经忍不住将手伸向军中,用各种金融工具动乱军心。
即便王翦暴力镇压却也收效不丰,偶尔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再等下去的话,这支秦齐联军无须多久就要不战自溃了!
王翦沉默许久后,终于沉声开口:“传令蒙恬。”
“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