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 大秦第一套祭祀之舞！秦王政遣

秦王政十五年九月六日。

平旦末

近三十万灾民以郑县祭坛为中心，以八条神道为格线，依男女老幼之别组成了一个个方阵。

每一名灾民都双手下垂、头颅微低、庄严肃穆，眼中尽是狂热。

近三十万灾民就这样静静的站立在没有星光也无火光的夜幕之下，好似藏于黄泉之下的阴兵亡魂！

直至第一缕朝阳洒向祭坛，灾民们才终于抬起头颅，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西方。

“铛~~~”

救援营地内的编钟被敲响，发出悠扬的乐声。

“呜~~~”

待到编钟之音即将消散，十名贞人吹响了手中号角。

“咚！！！”

当号角之音愈发苍凉，六十六名巫者站在十一面灵鼓身周，共同劈下鼓槌！

营地门扉突然洞开，六十六架平车当先冲出营门，而后排成两行沿着主干道两侧一边演奏华章一边驶向祭坛。

紧随乐师之后，奉常下属卫兵涌出营门，于神道两侧列阵拱卫。

“铛~~~”

又是一声编钟奏鸣，由五匹骏马拉乘的玉辂宝车承载着嬴政缓缓驶出营门。

而在玉辂宝车左侧，一架同样由五匹骏马拉乘的平车承载着嬴成蟜，与嬴政同步出门。

长安君府家兵肩扛二十面救灾时所用的长安红旗，列成大秦材官阵，于嬴成蟜身后尾随护卫。

更后方，大秦群臣各乘车马、奉常属官携羊带粟，景从而行。

当那二十面红旗迎风招展，灾民们再也按耐不住，面向红旗的方向拱手高呼：“拜见长安君！”

还好郑茺等基层官吏也混杂在人群之中，扯着嗓子大喊：“拜见大王！”

当他们的呼声传向远处，分列其他神道旁看不分明的灾民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赶忙一同拱手高呼：“拜见长安君！拜见大王！”

嬴政嘴角微微上翘，有些好笑的说：“万民欢呼王弟之音，可是比欢呼乃兄之音更加真挚啊！”

嬴成蟜挑眉笑道：“羡慕了？”

“稍后大兄再宣布一次减免税赋的命令，万民欢呼大兄之音便必定会比欢呼弟之音更加真挚！”

嬴政笑了笑，没有说话。

寡人会羡慕？

寡人只是欣慰于王弟虽然学不会寡人治民之法，却已掌握了独属于王弟的治民之法。

如此，寡人便更能安心矣！

嬴成蟜见状也不再多言，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姿更加挺拔，学着记忆里神像的模样，对沿途灾民投去慈爱的目光。

一路乘车至方壝之外，嬴成蟜缓步走下平车，嬴政也缓步走下玉辂，兄弟二人并肩踏上神道，并沿神道一路登上了祭坛。

站在祭坛最高点，踏上镌刻着地龙下属一众天神并巍峨山峦、虫草鸟兽等诸多图像的铜板，嬴成蟜缓缓转身，沉声开口：“奏乐请神！”

贞人敲钟。

每六名巫者站立在一尊六面灵鼓身周，共同挥下鼓槌。

在六名巫者的奋力演奏下，灵鼓不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更因其特殊的结构将大半震动传入地面，令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更是扬起了早早洒在灵鼓附近的浮土。

而这般灵鼓，足有六十六尊！

从祭坛下的角度俯视而去，便能见尘土在随着巫者们击鼓的节奏而跳跃飞扬，好似大地也加入了这场欢庆一般。

嬴成蟜朗声再喝：“以狗御蛊！”

八十条被专门饲养用于祭祀的大黑狗被拎至方壝之外，分列各方。

太宰属官一手捂住狗嘴，另一只手以匕首轻快的划过了黑狗的咽喉。

“呜呜汪呜！！！”

剧痛袭来，黑狗凄惨哀嚎、奋力挣扎，但经验老道的太宰属官早就将黑狗控制的格外牢固，还借助黑狗挣扎的力劲将黑狗血喷洒的更加均匀。

半刻钟后，见黑狗血已将方壝外侧完全包围，所有参与祭祀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黑狗血将能为这场祭祀挡住一切邪鬼淫妖！

嬴成蟜朗声再呼：“祭舞娱神！”

祭坛之上的亭、台、阁内走出了十六名身高七尺四寸以上、肤若凝脂、明眸皓齿、姿容貌美、年轻靓丽的女巫。

光洁细腻、白嫩纤长的玲珑脚丫未着鞋履便于铜板西方落位。

长袖一振，如轻灵欢快的精灵一般沿着铜板上的纹路随乐声起舞，其姿态妖娆又端庄，神圣又放浪，充满了反差的诱惑！

但嬴政却连点余光都没有分给那些女巫，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嬴成蟜。

嬴成蟜脸色微微发黑，却还是迈步上前。

乐师奏出的乐声渐渐变得不同，节奏变得愈发鲜明，而嬴成蟜也在脑海里给自己加上了配音：【第一组，伸展运动！】

【预备！】

【起！】

嬴成蟜内心疯狂土拨鼠尖叫，但庄严肃穆的面容却已向左看去，同时向左伸出了左手。

两个拍子之后，嬴成蟜收回左手，又满面庄严肃穆的转头向右，同时向右平举右手。

而后嬴成蟜双脚与肩同宽，双手高举之后又摸向后脑。

嬴成蟜摒除一切杂念，怀揣着前所未有的信念感和使命感，克制住快要溢出来的羞耻感，继续做着他记忆深处的动作。

嬴乐：Σっ

大秦臣子：oっ！

所有灾民：啊？？？

祭祀在大秦是非常常见的活动，不只是朝廷会组织祭祀，各地方衙署也会组织祭祀，所以所有秦人不论身份都曾见过祭祀，也曾见过祭舞。

但大秦上下所有人都没见过如此祭舞！

不只是和他们曾经见过的所有祭舞都大相径庭，甚至还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好似只是在活动活动胳膊、活动活动腿一般！

“这、这、这，这果真是祭神之舞？额怎么感觉这完全称不上舞呢！”

一名臣子喃喃着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但他很快就迎来了其他人的怒目而视。

“汝通鬼神还是长安君通鬼神？汝是大巫还是长安君是大巫？长安君乃是通鬼神、晓天地之人，长安君事神之举就算再不可思议，那也是对的！汝不能理解那就好生理解！”

“长安君虽非猛将，却也曾屡屡上阵杀敌，可见长安君武艺不凡，怎么可能不善舞？就算长安君不善舞蹈也可舞剑娱神，长安君既然选择了如此舞姿，便说明这才是地龙所好的舞姿！”

“往昔祭舞看似华美，但却不能得仙神赐福，那有何用？我等之所以观长安君此舞倍感荒诞，实在是因我等从未见过真正的大巫祭祀！悲哉！”

虽然长安君跳的祭舞看起来就不像祭舞，更不符合祭舞的任何标准。

但，这可是长安君亲自跳的祭舞啊！

长安君这等大巫亲自跳的祭舞，那还能有错？

之所以与以往所有祭舞都截然不同，定是因以往所有巫者的祭舞都跳错了！怪不得长安君能成为古往今来都罕见的大巫呢！

一名名臣子黎庶强压下心头怪异，满心崇敬的仰视着舞蹈的嬴成蟜。

来自其他国家的行人、商贾、候者更是恨不能当场掏出纸笔将嬴成蟜的每一个动作都仔细画下来，以便于让他们母国的巫者们也能原原本本的跳出此舞，以娱天地神明！

【第六节，体转运动！】

心里暗暗打着拍子，嬴成蟜双眼还在观察着女巫们的舞蹈进度，同时口中肃声大喝：“授牺牲！”

一百头成年肥猪、三百只二年公羊、六百条健硕祭狗被以龟甲缚的方式牢牢绑住，扔到了铜板之上。

千名太宰属官双手捧着短而狭的手刀踩着庄重华美的舞步一步一步走向牲畜，手舞足蹈间，手刀便已将千牢祭品的颈部大动脉尽数割破。

伴着牺牲的嘶鸣，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却恰巧成为千名太宰属官舞蹈的背景板！

滚烫的鲜血顺着铜板上的纹路向四周流淌而去，女巫们循着鲜血流淌的方向继续着轻灵欢快的舞蹈，一双双娇嫩可爱的小脚丫上满是鲜血，为她们更添了几分妖异与神秘。

【第十二节，三番运动！】

循着军中三番轮射阵法舞动身躯，嬴成蟜再度沉声大喝：“粢盛以祭！”

嬴乐亲自率领太乐、太祝、太宰等奉常佐官双手捧起了承载着五谷、盐巴和各色菜蔬的七鼎六簋，迈着完全相同的步距一步一步踏上祭坛，将七鼎六簋仔细摆放在铜板边缘。

【第十八节，斩首运动！】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伴着心里的节拍，嬴成蟜终于跳完了最后一节广播体……祭祀之舞。

奉常属官们也已完成了祭祀的大部分流程。

藏在靴子里的脚指在疯狂扣地，嬴成蟜脸上却依旧写满了庄严肃穆和虔诚郑重。

双袖一阵，嬴成蟜拱手一礼，朗声而喝：“秦王政遣秦长安君公子成蟜明告地龙。”

“秦荷皇天厚土眷佑方成大业，代天理物，抚育黔黎，彝伦修叙，井井绳绳，莫不敢忘。”

“君承皇天厚土恩重而明神道，代天理道，泽被生民，仁周海宇，神功圣德，万民敬仰。”

“今成蟜诚而祭君，望君与秦协力抚民、不负皇天厚土之托！”

“来歆来格！”

嬴成蟜率领十六名女巫倒退着走出铜板范围，而后一甩大袖，沉声喝令：

“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