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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车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意识到其实我大错特错了。
指望能真正领略茶马古道的魅力,征服巍峨险要的崇山峻岭,靠的不是什么“山地骏马”,依然得是人的双脚!
我想我需要的也不止是防寒冬装,还要有齐全的登山与野营装备,当然更重要的是一种哪怕金钱充足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获得的东西——过硬的野外生存知识。
雅安街头的两个男青年,为什么乐意将一辆新车以“打断腿”的价格卖给我?
虽说我是个只懂得敲电脑键盘,成天靠读别人的书“闭门造车”的二流编剧,也没傻到对社会上的事一无所知,我明白这车一定是来源有问题。
去车管所办过户手续?说笑了,车钥匙塞进我手里,一眨眼卖车的主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比狐狸逃得更快。就因为我是游客,是只会往前走,很难再回头的人,他们不必担心产生麻烦的“售后”问题。
川TB0339的行驶证,恐怕是伪造的吧?假如真去车管所查,很大可能查到的不是这辆车,换言之,这就是个套牌。
冲动地用身上一半的资金换一辆赃车,我又该怎么办?真一直开着骏马(我确实给雷龙皮卡起了这好笑的名字)跑在路上,再也不停歇?
高耸的山影不时从车窗外掠过,凝聚成团的乌云仿佛直接挂上了山的顶峰,将那些擎天之柱缠绕得跌宕起伏。
辽阔的天与地被阴天压缩成狭窄的锥形盒子,山的切面犹如不规则分割线,我正从一只横倒的盒子里钻进另一只,强烈到几乎能碰着鼻尖的低气压压迫得我随时要窒息死去。
在这种状态下开车,是不是容易出车祸?那么我剩下的生命时光可就没三个月那样长了......
胡思乱想,使我享受到了即将解脱的快感,可随即因本能而生发的求生欲又逼我减慢车速,将时速由90公里降至60公里,最后终于按下应急灯,车离开快车道泊到了公路路肩上。
我取出地图,开始沉下心研究地形路线。
目前我行驶在康藏公路上,很快就要到沪聂线,进入G318国道的旧道。再前行不到两公里,就能正式驶上G318国道了。
那可能是全中国最美的一条国道,沿途可穿过数不清的雪峰与峡谷、跨越难得一见的激流和险滩,并在日出时享受普渡万物的霞光,或领略苍茫林海间那宛若神话传说的意境。
我忍不住从地图上移开视线,一恍惚就好像在副驾座上看见了小雨。她穿着和我同款的旅行运动装,正兴致盎然地观察路边几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老公,咱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开到康定呀?”
“不——”
我惊呼着一把捂住眼睛,过了许久才敢放下,手心却已是湿漉漉的。可怕的幻觉消失,我仍旧孤伶伶坐在车里。说实话,回到现实的一瞬间我弄不清自己的感觉究竟是极度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进入成雅高速公路时,我将通过G318国道的第一个收费检查站。
骏马的原车主在丢车后报警了吗?万一这辆车已经在交警大队备案,属于是被盗车辆,我会不会作为销赃者与盗车贼同罪?我越想越担心。
我跑来茶马古道,是为摆脱囚禁我人生的精神牢笼,而不是要给关进真正的监牢~唉,为什么就没经受住一时的考验,干下了这么令人后悔的蠢事呢?
此时此刻,骏马不仅不再是我的骄傲,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短时间内我怕是没法将它以原价脱手了吧?
一阵山风吹进半开的车窗,冷得刺骨,我顿时打着寒颤惊醒。
二郎山近在咫尺,穿越四千多米长的隧道,再经过赫赫有名的泸定桥,就能到达康定了。
等到了康定,很可能找得到接收骏马的下家,那时我再在当地买些进山徒步的用具,就可以真正展开梦想的旅行了!
想到这儿,思路豁然开朗,失去的信心也捡回来大半,我一把扯过安全带系好,打起精神又准备上路了。
我决定赌上一把,就算骏马真是失窃车辆,车主也还没来得及去报案,至少我还有时间将它开上康藏公路,让这本不该属于我的“坐骑”载我走一小截路程,也不枉我因它而担惊受怕一场。
事实证明我是幸运的,下午四点通过进入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时,我故作镇定的停车接受检查,将身份证、驾驶证以及伪造的行驶证一并递到了向我行礼的交警手上。
或许是我这张文弱知识分子的脸太有利于伪装,交警没有用电子设备查验证件真伪,只简单地看了一眼,就礼貌地连同身份证一起将所有证件归还给了我。
“您是打东江来的呀?一个人自驾游可得注意安全,没开发过的山区都会设明确的警戒标志,您看见了别随便跨越。并且如果要登4000米以上的山,得去当地旅游部门申报,这一点非常重要,您千万记住了,关键时刻能救命呢!”
年轻帅气的交警不停叮嘱我进入山区的注意事项,他竟又使我想念起了我的妻子。
假如小雨知道我来的是川藏茶马古道而不是云南,一定会说和这位警察同志一样的话,不对,难保她就不会同意让我来!
结婚三年,小雨不止一次念叨过,这辈子必须和我一起走一次茶马古道,那是我们海誓山盟的约定,她不会忘,我也不许忘。
拿了收费卡离开检查站,骏马总算是平安奔驰在了康藏高速上,我竟忘形地吹了一声口哨,就像多年前收到来自上海民营国风剧团的面试通知邮件,以为自己将踏上通往成功的坦途那样。
八年前那条自以为是的坦途,通往的是悬崖绝壁。今天这条真正的大道,又将通向哪里?真的会是一个可悲的终点吗?
张家溜溜的大哥,人才溜溜的好。
李家溜溜的大姐,看上溜溜的他哟~
......
《康定情歌》,从懂事起就经常听妈妈哼唱。她的嗓音条件很好,能唱上很高的音阶,哪怕她只是小声地哼歌也别具韵味。她尤其爱唱《康定情歌》,我也尤其爱听,又哪能料到有这样一天,我真的来到了这首传唱百年也经久不衰的民歌的故乡?
天刚擦黑时,我驾驶着骏马抵达康定。
这座城市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东部,是中国西部地区的历史名城,三国蜀汉时期得名“打箭炉”,1935年红军长征时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又将这里变成光荣的红色土地,更为她赋予了一种不朽的光辉。
而我,一个一次又一次被成功抛弃的无名小卒,注视着青山绿水间的街道与民居,感受到了那种使我抬不起头的渺小。
下高速以后没跑多远,路边就出现了一家修车行。
灰黑的墙壁上用炭笔歪歪斜斜写着“冬子修车”、“固特异轮胎”,墙角屋檐下堆满了灰尘扑扑的库存轮胎。但房屋虽然破旧,生意肯定是有的,因为我看见前后穿堂的库房里停了两辆吉普车,两名修车工正围着皮围裙忙碌着。
我将车开过去,按响喇叭,顿时引得修车工抬头看,一见我他们就以为有生意上门,慌忙丢下手里的扳手和老虎钳跑了过来。
......
20分钟后离开“冬子修车行”,我用的是两只脚。
骏马伴我走了不到三百公里,就留在了我在康定经过的第一家修车行里,而我用它换回的钱,比一万少掉了两千。
不过是从雅安来了康定,我付出的“费用”,就相当于从雅安去到稻城亚丁的旅行团全部的团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