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巴图桑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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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自家种的中药材，巴图桑却碰也不敢用舌头碰一下，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东西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硫磺本来就具有一定毒性，高温加热时和空气中的氧结合，又生成二氧化硫，大量吸入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而熏蒸过的药材本身又可能形成亚硫酸，人若是服用，会严重伤害到肝和肾。

这严重危害性巴图桑太了解了，但他管不了，三年来栉风沐雨地在田里劳作，一场山洪就把啥都冲走了，谁能甘心承受这样可悲的结局？更别说还有几个他从建设工地上带来的小伙子，在一起种了三年田，他们仍指望拿着钱出山，回家娶媳妇呢！

可药材收购商的鼻子比狼狗还厉害，吸一下就能辨别他那些东西的真假，张嘴就戳破了他所编造的谎言，所以他这两个月来的指望怕不是又要落空了？

然而令巴图桑恐惧的情况并未出现，接下来发生的事，当时可是使他欣喜若狂呢！

以为收购商会将装药材的袋子扔出去，谁知那人始终客客气气的，一口黄牙笑得晃来晃去，一直刺激着他的眼睛。

“阿布，骗人的活儿不好干，这下你尝到这滋味了吧？”

“你，你是啥意思？”

巴图桑瞪大眼睛瞅着那南方来的小个子男人，闹不明白他到底是真在笑，还是在酝酿什么不利于自己的阴谋。

收购商：“呵呵~我的意思是，人，都是自私的，不管做什么大事，头等重要的都是先保住自己的利益，这话没错吧？”

北风凛冽的冬天，巴图桑竟冷汗如雨，裹在皮袍子里的衬衫都给汗湿了。他说不出话，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收购商：“那么呢，你拿次品当好货卖给我，我可以理解你，也不怪你这么做，但价钱上嘛，就没法按照你的期望定了。”

“这......”矮男人居然表态愿意收走这些药材？巴图桑难以置信，使劲搓了搓红通通的耳朵问：“你还是要买我这些中药呀？”

男人大手一挥，那身豪爽劲头堪比当年的马帮汉子，“当然要，干嘛不要？你有多少我收多少，只是价钱打二折，这样行不？”

“二，二折？”巴图桑竖起了两根手指。

他真正的意思是惊讶这两袋废品在被对方识破是废品后，还能卖那么多钱！二折的基础可是南方人定的收购价，不是国家收购站定的价钱，前者比后者高出了快三倍呢！

这次矮男人却误会了他，以为他是嫌价格太低，有点打退堂鼓。

“行吧，那就三折，三折的话我通通收走。并且今后咱们就是长期的生意伙伴啦，你负责在马尔康周围这些大山里收这种药材，当我们广州销售点和药农之间的桥梁，不仅卖药材赚大钱，我还给你中间返利一个点作为辛苦费。阿布，这么好的事你要是错过了，这辈子可就是没有发财的命咯。不过如果你很有正义感，不乐意这样和我们合作，我也不勉强，这两个袋子你拿回去吧，今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啦。”

“这个......”

巴图桑听得头晕脑胀，越来越感觉像在做梦。他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证明他并没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假设矮男人的承诺都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拒绝？拒绝了，可真就证明他没有发财的命了！

药田被毁，以为三年劳动付诸东流，从此走入了穷途末路，谁知前方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康巴山区里种药田的药农人数不少，真正知道可以通过这条私人渠道将作物销往南方的人，似乎不多。绝大多数农民都老实巴交的，一辈子在田里勤勤恳恳，却只满足于有了收成上交国家，换来的钱够养活一家人就行，至于发财，连想也不敢想呢！

可是他，巴图桑，真的就是给佛祖保佑的幸运儿啊，无论多么大的磨难都摧毁不了他！曾经多少扛边茶的背夫死在了茶马古道上，他却能好好活下来，还遇上了今天这致富的“好机会”，他为啥还要对命运怨声载道的？

巴图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矮男人提的条件。

那一次卖完货，他高高兴兴揣起一大叠钞票，足足有好几百块，回家了。

并且他从南方收购商那儿得来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未来几年的药材收购计划。

正如三年前老朋友卢致说的那样，种药田不是件容易事儿，比跟着军人们修公路要难多了，还没法享受“旱涝保收”，那他干嘛还要那样辛苦？关键是，还要拖着老婆儿子捱苦日子？

从今往后，就只在山区一带做私人收购商吧，劣质中药材的货源其实是很大的，药农的作物种坏了，基本上就只能烧掉或者填埋，他付给人家一点钱，把东西收过来，再转卖给广州的收购点，不出一年就得发大财！

时至今日，卢致只要回想起巴图桑，就会止不住在一阵胆寒中为他庆幸，只因巴图桑虽然遭遇人生大劫，沦为了阶下囚，却至少能保住一条命，服刑十二年就提前出狱，回归了正常生活。

而与巴图桑合作，将他带进非法中药材销售链条的矮个南方收购商，犯罪事实清晰，情节特别恶劣，法官当庭就宣判了他的死刑立即执行，并罚没全部个人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巴图桑之所以没给判得那样重，原因很简单，他锒铛入狱之前才来得及卖第一批收购的劣质药材，才是第一次离开康巴山区，前往繁华的大城市广州。

南方收购点买卖劣质中药材有好几年了，东西收来后主要是销往藏在深街陋巷里的一些小中药铺子。买的人多，需求量就大，便宜药材供不应求，收购点是收多少就能销多少，从来屯不住货。

然而一年前公安部门就接到举报，说有大批劣质中药原材料流入市场，一些健康人服用过后出现不良症状，生病的病人更是病情加重，假药事件闹出了好几桩人命案。

公安局调派大批人手成立专案组暗中侦察，几个月后就锁定了广州的几家打着国营中药店牌子卖伪劣药材的经销点，并顺藤摸瓜地弄清了他们上下游销售链条，最终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展开全城搜捕行动，将专营假药的窝点端得干干净净。

巴图桑可真是出师不利，干劲十足地在山里收来一大批劣质药材，跋山涉水运去广州，自己又亲自去广州和收购点谈销售协议，结果一分钱都没来得及揣进口袋，冰冷的手铐就铐在了手腕上。

卢致在了解了巴图桑落网的整个过程后，颇有感触地对家人说过一句话：“巴图桑之前在茶马古道上积了德，所以康巴大山里的山神，终究是留了一条活路给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