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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秦丽要跟着霍真大叔他们去广州广兴隆工作?”
当卢文英把这“好消息”告诉秦秀,说秦丽的工作八字总算有一撇了,还特别有前途,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比当年得知大女儿大专毕业后要进旅游公司更高兴百倍,秦秀便不信地睁圆了眼睛。
广州是远在南方的发达城市,能在“北上广深”找到一席之地,是不少莘莘学子刻苦读书的目标。广兴隆那样的连锁企业其实算不得有多知名,至少世界五百强里最末尾的一强也能压他好几个头。
可广兴隆好歹算是一家代表多民族发展业态的医药企业,据说极受上级领导重视,每年项目扶持资金都能拿到不少,公司高层,比如昔莫,还在民族联谊会里担任着重要职务,确实有不少年轻人对能进那样的公司趋之若鹜。
秦丽一个高中生,跑进211、985大学的毕业生遍地生根的药企,能干什么?给丹珍家当只宠物养起来?
秦秀嘴一张就给卢文英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卢文英立即拉长脸训斥,“秀秀,说什么呢?有姐姐这么形容妹妹的嘛?你可比秦丽大了快十一岁呢,不能总用你的大脑来衡量她是什么样的人呀!你18岁的时候能有现在这么成熟稳重?”
妈妈宠溺幺女儿,只要有人说秦丽不是就护犊子,秦秀不敢顶撞她,只好小声嘀咕:“相比她身上的那种张扬劲儿和缺心眼儿,我倒是真的很成熟很稳重。”
卢文英听清楚了一半,生气地质问:“还要说啥呢?”
秦秀忙跟甩拨浪鼓似的摇头:“没啥没啥,既然你这么为秦丽高兴,并且事情都定下来了,也没先问问我的意见,我还能说啥?我就多去庙里烧高香拜菩萨吧,求菩萨保佑秦丽规规矩矩拿她的工资,规规矩矩过日子,也就万事大吉了,千万别把人家的店给拆咯。”
“嘿~我说你这孩子,嘴皮子是叫磨刀石磨过嘛?啥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卢文英气不打一处来,后悔专门跑来给女儿递这天大的“好消息”,她这就是在自讨没趣!
晚上,洛桑呆在秦秀房间里,两人依偎着一起欣赏繁星密布的夜空。
洛桑兴致挺高,今天带着广州来的大医药商拜访沽尕镇镇政府,领导们对他们这一次的企业联姻相当重视,表示未来无论是货源供应还是政策方面,都会给予大力支持呢!
像沽尕镇这样一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山镇,竟然能得到广州药企的垂青,这可是值得标榜的荣耀,将来要是能带动整个地区中药材产业链的发展,就算是造福了一方百姓,让山乡经济活跃了起来。
秦秀和洛桑招商引资功不可没,沽尕镇以及周边村庄的老百姓一定会感谢他们的!
能得到镇政府领导班子的重视和夸赞,秦秀当然和洛桑一样高兴,也大感脸上有光,并要为外公竖起大拇指点赞。
毕竟今天桑秀堂的成就,全来自于卢致的好点子,开始时秦秀还因为鄙视人家巴图桑的过去,差点就将机会放走了呢。
但不管有多少激动人心的好事发生,秦秀也难以舒展眉头,洛桑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困难是我不知道的?”
秦秀摇摇头说:“我要有事哪能瞒着你?不还是秦丽嘛,硬要厚着脸皮挤进人家广兴隆,我担心日后闹出事来,我们不好给她收场。”
紧接着便将秦丽找到好工作的“喜讯”又传达给了洛桑。此时她已经得知,何月林拗不过老公的坚持,答应在位于天河区的公司总部给秦秀安排一份业务员的工作。
对于这个古灵精怪又总爱闯祸的小姨子,洛桑始终抱着包容的心态,认为将来只要有他和秦秀照护着她,不让她在外面乱来,就不会出多大问题。
直到听秦秀说那丫头要跟着丹珍家去广州上班,便也觉得很难接受。
秦丽来找她姐,求秦秀在桑秀堂给她安排职位,其实这两天他们一直在打商量,洛桑建议安排秦丽当仓库保管,负责进出货物的记录和盘点,秦秀考虑再三后同意了,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何月林就答应央木措要带秦丽一起走了。
洛桑不死心地想补救,对秦秀说:“要不明天我们再去找秦丽谈谈吧,仓管的工作也不错,让她接受了留在镇上,你看行不?”
秦秀哂笑着摆手:“这个妹妹,我看着她长大,可比你了解多了。我们认为她懒,没用,她自己可从来就不会这么贬低自己,她的自我评价高得很呢。别说咱们桑秀堂还没正式开业,哪怕真有了几年历史,也比不上总公司广兴隆吧?她都有本事攀上那样的高枝儿了,还会再飞下来给我们管着?”
三天后,客人们要返程回广州了,这期间霍真大叔领着昔莫和央木措苦口婆心地劝卢致,要他跟着他们一起去广州看病,卢致是死活也不答应。
最后,还是聪明的昔莫亲自出马来说服卢致。
四十几岁的老大姐,在民族联合会里干得很出色。她给群众做思想工作时特别能切中要点,面对卢致就发挥出了这样的特长。
昔莫握紧卢致干枯如柴的手说:“卢爷爷,就像您说的那样,人活到老难免一死,我们谁也逃不过那一天,可活着的时候,总得快活一些不是?我记得巴图桑爷爷在世时,总爱怀念他在茶马古道上背茶赶马的日子,说那时虽然辛苦,却很有成就感,特别是能和一帮兄弟走驿道过天堑,喊一声号子连着几座山都在回响,那气势在大城市永远也别想体会得到。”
卢致微合着眼皮点头:“是啊,巴图桑老哥,说得一点也没错。”
昔莫:“那他不也还是离开茶马古道,离开他眷恋的康巴大山,去广州生活了几十年嘛。”
卢致叹气:“唉,这是他的选择,他的选择呀。”
昔莫问:“那您的选择呢?”
卢致:“我呀?当然是一辈子陪着我们热爱的古道,我们热爱的大山,直到终有那么一天,灵魂能和大山融合在一起了。”
昔莫:“那假如在广州城里,您也能找到类似茶马古道那样,标志着时代变迁的各种风物,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到当您故乡的特产和大城市民众的需求相互结合,会产生出怎样的效果呢?”
“嘶~”昔莫这一问,可正好问到了卢致的心坎上,他不说话了。
卢致知道,他和巴图桑有着天差地别的性格,那人外向好动,企图心强,成天要不梦想着发财,要不梦想着离开贫穷的山区去别的地方开拓眼界。到最后,他这两个心愿终于结合在了一起,助他把握住时代脉动的节律,当上了有名望的企业家,丹珍家因此也走上了发展家族产业的道路。
他卢致,凭什么说巴图桑是错误的?
人通常都有着不轻易服输的天性,卢致当然也有。
这些时日他会偷偷地想,“我难道真不如巴图桑?都是从茶马古道走出来的马帮汉子,假如在80年代我也勇敢地走出康巴山区,跑去大城市下海扑腾,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我想我不仅能致富,还会把致富之路延伸进沽尕镇,带着镇上的人,还有周围山村里的人,一起富裕起来。”
想归想,就那么想着,日子也就过去了,眼看他的人生,就要过完了。
蜡烛燃烧到最后,就算只剩了一小截也还能发出明亮的光焰,他忽然有了去广州的机会,能看看山区之外广博的世界了,看看家人与广兴隆合作之后能迸发出多大的火花了,又能给山乡带来多好的变化,那为啥不去?
眼看外公给昔莫姐姐说动了心,秦秀上前再使出临门一脚:“外公,秦丽要跟月林嫂子他们一起去广州,我和洛桑走不开,没法送,这事就麻烦您代劳了,您看行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