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们能做股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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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讲完他经历的所有事情后，就重新陷入了沉默。

欧桑叼在嘴里的卷烟，火光忽明忽灭，宛如他的表情那样令人难以琢磨。

屋子里安静许久后，欧桑开口道：“儿子，你的那些事，以前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不少，现在又这么详细地讲了，我们就都知道了，没什么需要补充的。爸爸只想问你两个重要问题，一个是，卢致老人把一辈子攒的三万块钱留给你，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心愿没了，希望你来帮他完成？再一个，你说你有志向，志向真的是开展中药材生意？依爸爸看，好像你当真想干的工作，其实不是这个？”

洛桑黝黑的脸庞有些发紫，头也低了下去，看来欧桑的问题正好敲中他的思绪。

洛桑说：“额爸说得没错，卢致外公和他的朋友们都在茶马古道上做过背夫，曾经一次又一次用两只脚翻越大相岭，用两只脚趟过大渡河，像那样九死一生地活着。在他们那一代人的思想里，运送边茶就是人生在世的使命，尽管时代变迁，道路交通越来越发达，早就不需要人靠双脚在古道上行走运茶了，他们也无法忘记过去。我记得第一次跟卢致外公谈网购，他就想到了送货问题，认为那种散碎的网上销售，一件一件给买家送货很困难，不过如果能组织一个类似以前马帮那样的队伍，大概是可以实现的。他那样的讲述，就是一种现代快递物流的基本理念。我在康定城里干了几年的快递员，快递行业我熟悉，该怎么操作，怎么运营，都能讲出道道。卢致外公是越听越爱听，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对我说过一句话，假如他能年轻二十岁，又遇上了网购的好时代，一定会自己开家快递公司，延续以前运送边茶的生涯。”

这一番话，吸引一直在吧嗒吧嗒抽烟袋的达甲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外孙子。

洛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他的家族是以跑马帮起家，祖上几代也都是马帮人。

尽管马帮与背夫都是茶马古道上的常客，二者的运货方式却有着天壤之别。

背夫队伍运送边茶时人是骡马，或者说就连骡马扛的货物也不及人扛的重。

马帮走的是马队，运一趟货进藏也得历经千辛万苦，不少马夫都将条命丢在了跑马山道上，可相比背夫，马夫相对要轻松和安全一些。

然而事实却是，无论马夫还是背夫，他们对于绵延盘桓于险峻山岭的一条条古道，怀有的都是共同的情感、共同的依恋。所以当洛桑谈到卢致老先生，达甲的反应和之前不一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欧桑的思维非常灵活，洛桑并没把话完全说透，只是重复了几句卢致的原话，欧桑立即就有所领悟，说道：“所以儿子你拿到了老人家那几万块钱，又找药农集资买车子，就是想接着在网上销售中药材的势头，把快递公司给开起来对吧？”

洛桑重重点了几下头，答道：“卢致外公的遗产，说到天边也不该落到我的手上，秀秀和丽丽，才是那笔钱真正的继承人。但外公指名要留给我，意思还不明显吗？他是指望我这个女婿帮他完成生前遗愿呢。可是，我不仅弄到和秀秀离婚，还连钱也弄没了，我真是太无用了，唉！”

这一次洛桑自责，欧桑没有劝阻他，更没有为他说话，眼中也流露出浓浓的惋惜之情，叹着气说：“是啊，我虽然不曾与那个老人家相识，却也觉得真是对不起他呀。”

达甲破天荒将手中烟袋放下，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问：“那洛桑，现在打算怎么办？”

达甲的汉语居然说得比他的两个女儿流利，这我还真没料到。

洛桑看一眼外公，答道：“就算好不容易买来的车子没有了，马尔康的快递公司也一定要开的，连名字我也想好了，就不知......不知许大哥，是不是会同意。”

“啊？”我顿时一愣，不理解为何洛桑会忽然将话头转向我。他给尚未成立的快递公司起名字，为何要征询我的意见？

不过没等洛桑给出解释，我多少就有点猜中他是想叫快递公司什么，难不成会是，捷捷赢？

果然紧接着洛桑就说：“我听过许大哥讲你写的《枫夜》的小说......不是，是剧本，我很喜欢你设计的故事，也说过，你的故事和现实有些脱节。我非常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请大哥你原谅，可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和我自己的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我觉得真要把一家快递公司开设起来，困难多到很难想象，就像是我现在这样，哪怕有那个意愿，也希望为卢致外公完成生前心愿，真要想硬干，也需要勇气，还有一些条件。”

欧桑严肃的大脸上，开始有一丝笑容回来，他说：“洛桑，你要这样认为，爸爸就放心了，因为你并没有盲目乐观，你的失败不是因为盲目乐观导致的，那接下来想办法补救，你就可以纠正错误做法，增大成功的机会。”

洛桑叹气：“嗨，又该怎么补救呢？到现在我也没想出好法子，唯一确定的就是，如果快递公司真开起来，想注册啥公司名。”

既然洛桑特别提到了我，并且是打算借用我剧本里快递公司的名字，我的胆子也大了，难以克制地插了一句嘴：“洛桑，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最大的难关，是钱的话，这个好解决，我，我会不惜一切地帮你买辆新车。你，你是打算给你的公司起名捷捷赢对吧？”

洛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啊，我知道《枫夜》没能在你的剧团过稿，是你人生中很大的一个遗憾，因此也促成了你的茶马古道行，这样我们才能遇上。思来想去，我认为为我的快递公司起你剧本里的名字，挺有意义的，当然前提是你不会反对，假如......”

“不用假如！”我忙不迭止住洛桑，表明我绝对愿意把那个名字让给他用。

洛桑高兴地笑笑，又说：“至于筹款，这不是我回葛尔扎村的目的，我也没打算资金问题要找家人解决。”

“啊？”我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在折多山里的时候，洛桑就拒绝过一次我想资助他的好意，不对，我怎么能好意思说那是“好意”？那根本就是我本应给予他的补偿！

此刻坐在他家的经堂里，我以为再次提出时洛桑会重新考虑，谁知他又是眼睛也不眨的拒绝了？

达甲却对外孙的话不以为然，枯瘦的手一挥说：“行行，我们都不资助你，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不过我们想像你的药农朋友们那样给你的快递公司入股，这么好的发财机会，看你乐不乐意给外公外婆吧？”

达甲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大家伙一听，可是全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