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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檀身体既好了起来,萧逐野身为太子,便也不能再一直长时间地留在苏家。
故而,初六那日,二人便启程回太子府,与之一同回去的自然还有莫黛。
虽说苏檀身体已经无碍,但孙太医这些日子都会定时定点过来苏家打个转,美其名曰:与苏父颇为投缘。
众人看着他殷切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故而只要他一来,便去看苏柳。
苏柳无可奈何,一气之下在初五那日就把人间烟火开了张,一大早就出了门。
只今日,苏檀既然要回太子府,他便无论如何也是送她一程的。
他也想好了,自家阿姐回去的时辰早,按照这几日大哥说孙太医过来的点算,只要他将阿姐送完就去人间烟火,二人便能完美错过。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孙太医今日居然赶了个大早,而且不仅是自己来,还多带了一个。
来者何人?
若说人群里谁先注意到孙太医身边的女子,那必然是属苏柳无疑了——无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怎么看怎么像曾经把玉佩抛他怀里,惹得家人哄笑的人。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孙太医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孙窈搀扶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啊,老夫昨日回去后不小心扭伤了脚踝,小女担心老夫出门不便,故而陪老夫一同出来,又担心腿脚不便,又赶了个大早,没想到能遇到给太子殿下和良娣娘娘送行。”
他说着,一边走,整个身体也跟着歪了歪,走到苏檀和萧逐野面前,躬身行礼。
看起来颇像那么一回事。
扶着他的女孩也跟着行礼,颇为温柔有礼,从言语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是会往男子怀里丢玉佩的大家闺秀。
苏柳在他腿上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最终别过眸子不看。
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虽说今日要回,但该说的话在昨天夜里的送行宴上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外头风大,众人也舍不得苏檀冻着,说了几句后便让她上马车。
苏檀看向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苏柳叫了过去。
苏柳心里咯噔一下,垂头不看苏檀:“阿姐有什么要特意交代的吗?”
苏檀瞧着他那样子,便知道这小子心里门清,这是特意在躲开话题,当即也不敢他绕弯子。
“孙太医家千金的事情,你倒也不可以好好考量,并非要你一定要娶人家姑娘,只是也不必特意躲着,毕竟你和她这般算来,缘分也不必大哥和大嫂的浅。”苏檀眯了眯眸子,正色道。
苏柏和邱青儿的事情,苏父苏母虽不知,但是她知道苏柳肯定是听到了风声的。
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看中你,又因为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忘不掉你的容颜。
苏柳和这孙窈若是成了,又何尝不算一段佳话呢?
被苏檀这么一说,苏柳顿时就急了,“阿姐,你说什么呢?他们一家子都这么狡诈,你就不怕我过去被生吞活剥了呀?”
他说着,忍不住咬牙切齿。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孙太医那腿压根没有受伤,他不揭穿他,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太子殿下面前落下一个不实诚的名声。
至于什么特意提前来,故而赶了巧,这都是屁话。
苏檀听着他这充满怨念的形容,忍不住嗤笑,“什么叫你会被生吞活剥,放心,人家姑娘家不吃人。况且,让你们成亲,又没想你去入赘。”
苏柳:“阿姐!”
他急得大叫,第一次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红色。
苏檀也没有再继续逗他下去,脸上的表情再度恢复严肃,“我说了,并非是一定要你娶孙家姑娘,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为何不能够给彼此一个机会?扪心自问,你若是心里当真没有一点儿想法,会将人家姑娘家的玉佩揣在怀里那么久?”
苏柳更急了:“那是因为……”
“好了。”苏檀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打断苏柳,“其他的不用多说了,只是叫你没必要特意去抗拒,人与人之间的命数很是奇妙,说不准她先前觉得你好,等到你想要和她好的时候,她却瞧不上你了呢。”
这句话一出来,苏柳瞬间就炸毛了,瞪大眼睛,“阿姐,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跟我才是一家人!”
苏檀笑得颇为温柔,“好,我知道你我是一家人,所以我拭目以待。”
她觉得,苏柳和孙窈不见得没戏。
而且,苏柳这个性子,还当真需要一个性子活泼一点儿才好和他相配。
想了想,待得苏柳回到人群中后,苏檀又叫了孙窈过来。
孙窈没想到苏檀会突然叫自己,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孙太医推了推她的胳膊,“乖女,娘娘叫你呢,快去。”
孙窈快步来到马车前行礼,“臣女孙窈,见过良娣娘娘。”
苏檀微微一笑,“快快请起。”
孙窈起身,抬起头,再度看向苏檀的眸子明显自然了许多。
苏檀看到她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心里也十分的欢喜,“日后若是得空,可来太子府寻我吃茶。”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孙窈嘴角动了动,几乎喜出望外,赶忙行礼道谢:“多谢良娣娘娘!”
有了良娣娘娘的支持,她就不信拿不下苏柳!
想到这儿,孙窈那叫一个信息倍增。
苏檀看向众人,发现孙太医那张老脸上也堆满了皱纹,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站得笔直,直到孙窈过去之后,才像是想起来什么,赶忙又将身体往女儿身边看去。
苏檀:“……”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吩咐完苏柳,苏檀又和邱青儿说了一番话,大抵是感激她那日相救之恩,以为让她也要养好身子。
出了苏檀昏迷的事情,苏柏也没有再想瞒着苏父苏母,便将邱青儿有了身孕的消息说了出来。
苏家这下双喜临门,苏父苏母几乎喜极而泣。
交代完这些,苏檀才放下帘子,跟萧逐野踏上回太子府的路。
今日天气倒也好,虽说依旧寒冷,但天边却隐隐有了些许温暖的日头,像是要放晴的先兆。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萧逐野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檀,眼神意味莫名。
车里只有二人,苏檀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之后便是被他这灼热的眼神盯得实在忍无可忍,哑然失笑道:“你这般看着我做甚,再看我也不会变成两个啊?”
萧逐野嘿嘿一笑,模样那叫一个不要钱,“我要两个做什么,我就要这一个就好。”
苏檀见他还能跟自己开玩笑,便知道这男人心情颇好,便又道,“不止一个呢,这不是还有一个嘛?”
这难到不是买一送一的好事?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萧逐野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俯身将耳朵轻轻贴向苏檀的小腹。
这才三个多月,能够有什么动静?
苏檀原本想要阻止他这无意义的行为,但不知为何,手抬到一半,却还是停了下来。
虽说想贴贴,但是萧逐野明显不太敢动作太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自己将半个身体用力悬空。
看到这样的萧逐野,苏檀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慨。
她其实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会和这么多人有如此深的牵绊,毕竟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搞钱后溜之大吉,远离这些是非之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这个想法,终究是无法实现。
一开始是被迫接受,之后却是她觉得如此这般也不错。
而如今,她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一点点变得真实,包括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血脉相连。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她应当感谢萧逐野,让她拥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就在这时,萧逐野突然道:“檀儿,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有种做梦的感觉。”
苏檀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却将手抬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萧逐野的脑袋上,将他贴向自己的小腹。
“这下,觉得真实了吗?”苏檀低头问道。
萧逐野嘴角抿了抿,缓缓地闭上眸子,似乎当真在感受这一切不是梦境。
苏檀也没有说话,就这般看着他,等着他,手指轻轻地抚过萧逐野的墨发。
不知过了多久,萧逐野终于睁开眸子,“嗯,真实了。”
虽然真实,却还是宛若梦境,美得让他不舍得起身。
虽然没有说,但苏檀却能瞧出他内心所想,唇角弯了弯,又伸手将他眼睛一遮,“那你就睡一觉,看看梦境与现实之间,究竟有什么差距。”
这个男人,这些日子因为她昏迷之事,已经好几夜不眠不休了。
便是她已经醒来,她也知道他夜里睡得并不安稳。
萧逐野一开始想起身,但似乎想到什么,便没有拒绝,只是将头往后面移了移,免得靠苏檀的小腹太近。
马车走得很是平稳,车里又是垫着柔软温暖的蜀锦,还燃着安身的熏香,苏檀将锦被盖在苏檀身上,又轻轻地打着拍子,这人居然当真还就这般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得萧逐野再度睁开眼睛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而苏檀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曾动。
“什么时候到的?”萧逐野皱了皱眉头,立马起身,“怎么也不叫我?腿可酸?”
他怎地还当真就这般睡着了。
“没事。”苏檀拉住他的手,眼里笑吟吟的,“刚刚到一会儿,怎么样?现在分得清梦里和现实吗?”
萧逐野其实此刻脑子还有些迷糊,这一觉睡得太香了,方才那些反应都算是下意识的行为了,突然被苏檀这么一问,还就真有点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摇了摇头。
苏檀挑眉,“怎么?还无法分辨吗?”
却不想,萧逐野突然抬眸,目光灼灼,“无法分辨,你在之时,便似处处是梦。”
苏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像是有漫天的火树银花在空中炸响,让她头皮发麻,却忍不住往前追逐。
狗男人,怎么突突然的,又说这样的话,害得她都有点想流眼泪……
苏檀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自己差点儿掉出来的眼泪,捧住萧逐野的脸,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便当个梦中仙吧?”
若是你觉得这是梦,那我便成全你一辈子的梦。
萧逐野被苏檀这般瞧着,也瞧见了对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脸上不由得洋溢起得意而又灿烂的笑容。
以她为梦,以一辈子为限,不必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因为他萧逐野是这人世间最快活的神仙。
看到萧逐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要钱,苏檀还是觉得这梦该收的时候还得收。
“走罢,到家了。”苏檀道。
“嗯。”萧逐野眨了眨眼睛,刚准备起身,却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道:“为夫抱你回屋如何?”
苏檀原本想说不必,但再一感觉,就发现自己两条腿好像都已经酸了。
到底,萧逐野靠着的时间不算短。
于是乎,苏檀便也没有再忸怩,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夫君了。”
萧逐野低低一笑,“乐意为娘子效劳。”
说罢,他先自己小心翼翼地出了马车,再将人给抱了出来,拿了斗篷一裹,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邸。
四日不在府里,一看到二人回来,众人连忙下跪行礼。
他们不知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但心里都同时冒出来一个想法:那便是太子殿下与良娣娘娘的感觉似乎更好了。
“瞧,太子殿下笑得多开心啊!”有人小声嘀咕道。
“是啊,都舍不得让良娣娘娘下来走。”另一个人掩唇笑道。
“良娣娘娘这般人美心善,若是我,我也舍不得让她自己走。”
“不对,等等……是不是等过段日子,良娣娘娘就要变成太子妃娘娘了?我们是不是就得改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