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对峙

吕克的话顺着山风灌进亨利耳朵，这位高鼻梁的男人瞬间厌恶的皱起眉头。

尽管骑士精神代表着诸如维护正义、扶持弱小等等理念，但真正拥有所谓骑士精神的人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一般稀少。

绝大多数骑士们并不认为侵害下层阶级是有罪的。

出身高贵的他们对下层人士充满了冷漠与轻蔑，认为他们不足挂齿，跟驮兽或猎物没什么两样。

相反，为了博得出身高贵的美人青睐，却会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为获取心上人的一颦一笑在激烈的比武中挑断骑枪。

亨利虽然流浪多年，但骨子里仍然雕刻这一思想，他望着吕克气极反笑：

“真是一个肮脏的猪猡！”

“看来我也没必要留着你，一个奴隶也足够了！”

亨利提起骑枪。

是的，他还有支骑枪！

不过，不是铁矛。

而是尖木矛。

真正的骑枪早就在六年前便损坏了。

但深知骑枪厉害的亨利六年来从来没有抛弃过对骑枪的训练，哪怕只是一次性的木矛。

配合着战马的冲锋，每一次都能将无甲的敌人捅穿，就算眼前该死的贱民穿着锁子甲，一旦刺到，也能刺的他胸闷气短！

马蹄前方的吕克岿然不动，自从听见莱恩的话，便快速回屋在莱恩的帮助下穿戴好甲胄锅盔，戴上剑盾弓箭，反手将武装斧递给莱恩，匆匆出门，恰好就碰上慢悠悠过来的亨利。

亨利一顿冠冕堂皇的话听的吕克牙根疼。

什么狗屁迈耶家族？

说实话，当听见莱恩说有骑士到来时属实吓了一跳，当时还奇怪，那个骑士这么无聊不在自己的领地吃香喝辣跑到荒郊野岭来，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一个流浪骑士。

流浪骑士除了有一个可有可无的骑士头衔，其本身早就和土匪无疑了。

甚至很多人还会冒充流浪骑士，到处招摇撞骗。

望见亨利举着骑枪策马而来，吕克抽出一根箭矢，对着战马头颅搭弓开弦。

冰冷的骨箭在空中划出弧度，亨利瞳孔瞬间放大，连忙举起绑在左臂的盾牌，精准的挡在马首。

跺！骨箭牢牢钉在木盾边缘，箭尾震颤不止。

“该死的！真是狡诈的弓箭手！”

亨利怒骂一声，连忙勒住战马，之所以骂吕克狡诈，是因为自己深谙骑术，冲锋时身体前伏，腰部弓曲，头颅低下，盾牌立于前，骑枪平放，这样躯干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在盾牌之后，不受弓箭袭扰。

但他没想到浓髯的男人居然是个老道的弓箭手，没有对准自己，而是将目标放在了没有护甲的战马身上。

基于此，亨利不敢在盲目前冲，而是策马开始绕圈子。

吕克并不认为自己老辣，只是觉得自己智商还算正常，上过战场的他当然知道骑兵的恐怖，转头对莱恩道：“快躲进篱笆里，把栅栏门关上！”

“好！”

莱恩小跑着将木门合上，然后搬来几块石头死死堵住。

吕克则将一架木梯扛到篱笆墙上，这架木梯本是为了新房屋打造，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能爬上二楼放取物资，此刻成了吕克的甬道，从两根尖木桩的垛口处，拿着弓箭居高临下。

在吕克进入篱笆的一刻亨利就瞧出端倪，可惜来不及制止，此刻只能在骑着战马对着吕克骂道：

“没尾巴的家伙，有胆子出来决斗，缩在里面算什么！？”

篱笆墙只有等人高度，但对于一匹脊背受伤的老马已经是很难逾越的障碍。

况且还有尖木和守军，亨利现在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多废话，不一鼓作气杀进篱笆院。

吕克撇撇嘴，不明白这位流浪骑士怎么想的，真要公平决斗你为什么还骑着马？

吕克只是反手又开一弓，逼得亨利连忙策马避开。

“血统来历不明的杂种，你不配让我和你决斗！”

亨利骑在马背再次躲过吕克的箭矢，听到此话眼冒寒光。

自己辱骂吕克的语句非常难听，没尾巴其实就是下面没有某东西的俚语，可远没有吕克还击的刺骨。

毕竟对于一名贵族，没有什么比质疑自己血统更羞辱的言论了。

亨利望向吕克的目光像一只野兽，将话从牙缝中冷冷挤出：

“相信我，我一定会亲手割下你的脑袋，然后把你的尸体插在木桩上！”

压抑怒火的亨利立马改变了战术，开始不断向篱笆进攻。

篱笆院的木门并没有多坚固，他有自信直接用马蹄撞开！

吕克见状射箭回击。

但亨利仗着骑术每一次都躲过。

吕克脸色凝重，他明白亨利是在干什么，等自己箭矢被他消耗完的时候，就是对方真正开始发动进攻的时刻了。

不过既然看穿了意图，吕克就索性将箭矢消耗到最慢，亨利因为马背有伤也只能隔一会冲锋一次，让吕克挑了挑眉。

从中午对峙到黄昏，吕克二十四支箭矢全部射完。

此时吕克右手臂酸麻不止，亨利的战马也浑身冒汗，两人很有默契的暂时休战，各自做起晚餐。

“莱恩，把面包烤香点，让外面那家伙好好闻闻！”

吕克始终站在木梯上，全神贯注地观察外面，亨利在小溪边在给自己的战马刷毛，一边吩咐莱恩，一边眯起眼在脑海不断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如果自己也有战马，大可以在此时猛然冲出，仗着马匹的速度，在亨利松懈时一气斩杀。

可仅凭借着脚力，恐怕出了篱笆没等赶到就被对方发现，反而亨利会骑上战马将自己砍了。

吕克步战并不惧怕亨利，难就难在那匹马上。

“老爷，烤好了，还煮了一锅浓汤！”

莱恩端着食物小跑到木梯上，一下午的对峙，三个人里反而属什么都没干的莱恩最紧张，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干，他心里最没底。

他不如亨利一般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或者像吕克一样，有一种超过这个时代所带来的胆量。

莱恩是土生土长的平民阶层，对贵族天然有种惧怕，再加上经历过战争，以及好不容易得到这片净土的得失感在心中反复交织，亨利的到来让自己确实慌了神，但一看到吕克冷静的脸庞，慢慢也变得稳定。

“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等？”

吕克没有再回话，大口嚼着面包，活动着双腿以防发麻。

外面的亨利也掏出干瘪的豌豆就着溪水囫囵个吞进肚子，似乎心有所感，亨利忽然抬起头，只见在墙头上的吕克痛快地吃面包喝浓汤，见自己望过来还故意吃的更大声，亨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等自己攻破篱笆，一定要将这家伙的舌头扯下来！

吃完饭的亨利牵着战马向森林走去。

战马老了，一下午的折腾需要休息，他已经将吕克的箭矢全部捡起，等缓过劲来就是踏破对方的时候。

亨利的一举一动被吕克收入眼底，下午时，吕克就已经对亨利的战马产生了怀疑，如今见亨利远去，更加坐实了猜测，彻底喝干最后一口汤，把碗扔给莱恩：

“等到晚上。”

“晚上，就是我们杀掉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