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铂堡东部一片被黑森林遮挡的空地上静静流淌着一条蜿蜒的小河。
河水上方架着一座长长的浮桥,因为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略微腐朽。
吕克勒住缰绳,停留在木桥前方,皱起眉头看向桥头乌泱泱的人群,道:“这是今天第几波了?”
老埃克摇摇头没有答复,但脸上同样面露凝重。
距离出山林过去了四天半,途中经过沦为废墟的沃德村时,让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但随着越来越靠近特沃夫桥,这股伤感的情绪慢慢变成了谨慎。
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路上的流民太多了....
这些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灾民如同蟑螂一般三三两两的从南部涌出,经过询问,得知一部分是和老埃克等人一样,被土匪袭了村子,但大多数都是从东南过来的,据一部分亲历者说东南部有一位伯爵带头反对勃艮第公国现任公爵的法理性,起兵反叛,已经有好几个忠于公爵的直属骑士死于非命,看来距离公爵第二次出征讨伐将不会太远了...
只是贵族的权利斗争,却苦了下面的民众,大量流民不得不北上,其中就有好不容易从南方过来刚刚定居不久的普罗斯旺民众,被迫开启第二次漂泊...这一次他们希望能彻底穿过勃艮第落脚洛林地区...
只是在特沃夫桥头,一部分灾民却停留了下来,倒不是他们不想继续向前,而是在桥边,有两个拿着大斧头的男人正向过路的灾民索要过桥费,有钱交钱,没钱交食物、衣服,总之不可能免费过河,把这群本就不知被各地贵族搜刮了多少遍的灾民,硬生生挡在了桥边。
“那两个人是谁?以前也没听说这里要什么过桥费?”
独眼吉尔放下独轮车,不满地看向前方。
“世道一乱,各种虫豸就全钻出来了,有这么两个肮脏的家伙不足为奇。”
“不管他们,直接穿过去,老埃克你在前面开路,吉尔跟紧我,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向我们要过路费!”
吕克抽出骑士剑,老埃克也将盾牌架起,连枷攥在手中,大有一言不合就开砸的姿态。
三人一马缓缓走向特沃夫桥,远远看见他们的灾民连忙向后退去,唯恐避之不及,吕克眼角余光粗略一扫,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看来青壮年都被一些贵族吸纳了。
桥头站着的两个大汉望见吕克等人,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眉毛一竖,就要卸下扛在肩膀上不知从哪弄来的的长柄斧,但刚有所动作却被身边眉眼与他相似的矮个子男人紧紧拽住,“退后,让他们过去。”
“大哥,凭什么?这是我们的桥!他们还没给过桥费呢!”
“你小子真是个傻子,我们出来是向灾民要过桥费的,你向其他人要什么过桥费?尤其还是穿着锁子甲的骑士?”
矮个子气结,早就知道自己弟弟智商低下,但没想到蠢到这个程度,他们俩本是住在附近一处伐木场的自由农,平常靠种地以及偷卖些木材为生,偶尔会客串一下劫匪,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很可惜,自己的弟弟也许得罪了上帝,刚刚出生时脑子就不正常,倒是体力惊人块头很大。
听到骑士一词,高个子似乎联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打了个哆嗦,这才和哥哥向后退去。
吕克与这对兄弟擦肩而过,两个人似乎是为了体现对自己的尊重,低下头没有与自己对视,一直走出很远,老埃克回首望去,感叹道:“大人,看样子,这回霍夫曼的商队不会有太多交易者了,要不是有您在,搁在平常,我和吉尔宁可去库铂堡纳税交易,也不会冒险闯过这两个家伙的桥头。”
霍夫曼就是吕克即将见面的商队首领,据说是巴伐利亚人,他们驻扎在前方一处隐蔽的地点,吕克摆摆手,两兄弟不过是简单的插曲,见吕克浑不在意,老埃克轻车熟路地带着一行人赶到地点所在地。
不久后,一堆用砍到的树干作为屏障的营地内,大概十五六人与八匹骡子构成的霍夫曼商队浮现在吕克眼前。
两名手持短矛的商队护卫远远瞧见吕克,立马通知了霍夫曼,一名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闻讯走出,瞧见吕克的装束有些愣神。
“嘿,霍夫曼先生,还认识我吗?我是老埃克!”
“啊,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贝里男爵发现了我的事情了呢...不过这位大人,您是?”
“我是上洛林公国的骑士,你可以叫我吕克,我这次是专程和沃德村一起来和你交易的,其余的事情不要多打听了。”
“上洛林...”
霍夫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作为神圣罗马的一员,他当然知道洛林地区发生了什么,这位精明的商人保持了缄口,果然不再多问,而是热情地招呼三人进来。
“真是见鬼,你们是今天第一批来的买家,这可和以前不太一样,难道其他人都变成流民了吗?”
边往里走,霍夫曼边对着下马的吕克等人抱怨着。
吕克和老埃克对视了一眼,将桥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霍夫曼,这位因为跋涉脸庞粗糙的男人先是一愣,接着怒不可歇,红着脸骂道:“这两个杂种!还学起别人要起过路费了?我说今天怎么没有人来!”
“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这两个蠢货!”
“对了,你们今天要交易什么?”
霍夫曼骂了一通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话锋一转询问起今天的贸易。
吕克砸吧砸吧嘴,让吉尔把独轮车中的东西拿了出来,霍夫曼早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车中的货物,此刻见到铺开后完整的熊皮,眼睛立刻就被吸住,一眨不眨的观摩着硕大的熊皮。
熊皮在任何时候都很珍贵,巴伐利亚地区不缺好的毛皮,可这和霍夫曼没有任何关系,那些已经被垄断的行业不是他一个私人商贩能玩得起的。
不过虽然对熊皮很喜欢,霍夫曼却很克制,装作漫不经心地翻检熊皮,摸到有箭孔后,一边心痛一边高兴。
“熊皮不错,但很可惜有六个小孔,两百芬尼,我买了。”
“多少?”
吕克眯起眼,两百芬尼?
“霍夫曼,我必须明确告诉你,我不是不懂贸易的家伙,你如果不能给一个合适的价位,我宁可熊皮自己留着穿,也不会卖给你,两百芬尼,伙计,亏你说的出口,完整的熊皮两百苏的还差不多!就算有些小孔,也不至于跌价这么多。”
霍夫曼有些牙疼的撇撇嘴,见吕克认真的神色,知道碰上难缠的卖家了,于是立马改口道:“好吧吕克大人,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第一次交易,为了能保持我们长久的友谊,一百六十苏,我出一百六十苏买下这张熊皮,您看如何?”
见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吕克这才点头道:“成交。”
霍夫曼高高兴兴收起熊皮,见吕克又取出自己刚刚没在意的三罐陶器,打开让他闻了闻道:“总共十四磅的苹果酒,连同熊皮,一共两百苏,一口价全部交给你。”
“相信我,如果你保持诚信,以后这些商品会越来越多,不要错过这次机会,霍夫曼。”
霍夫曼接过苹果酒,觉得吕克似乎比自己像一个商人,“如你所愿,两百苏就两百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