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资源需要被充分利用

对于自己大孙那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朱元璋心里的态度终究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因为知道了大明的未来会碰见各种问题，所以不得不仰仗大孙从未来学到的一些半桶水知识，来对国政进行调整和修正。另一方面，这些知识和他自身已经定性了的价值观，又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冲突。

只能说，如果没有未来视角，朱元璋可以自信无比地宣布，自己的方法是当下时代的最优解！

事实上这样去理解并不能算错，因为这个时代中，并没有人能找到更好的方案，来解决大明，甚至华夏大地上的发展和稳定问题。

所以在这种极度自信和极度困惑的双重情绪交织下，朱元璋对自己大孙的每一次提议，都即期待，又抵触。

“先说说咱的驿站吧？”

注意到自己爷爷眼中那股子赤裸裸的不服气，朱雄英突然想起了那句台词，早熟的人往往晚熟，骄傲的人又很急性，他觉得自己的爷爷是可以被这两句台词部分概括一下的。

“驿站也好，邮路也罢，它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朱雄英先定调道，“它是王朝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具体的来说，它是皇权，也是政府权力向地方的延伸，是万万少不了的。哪怕在未来的时代，邮政也是国家力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你想让咱改？”

“怎么能叫改呢？应该叫优化。”朱雄英郑重其事地澄清道，“其实这件事我本来也没有多少思路，最初的想法就是搞点快递业务，送送信什么的，但这个行业的盘子太大了，目前的大明并没有足够的管理人才去维持这件事的运转。但自从四叔搞了一手借鸡生蛋后，我的思路打开了。”

朱元璋不满地哼了一身，老四在自己驿站上搞得那点小动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是报纸的传播很重要，他一定得把这条被染指的驿路都整顿一遍不可。

“爷爷，您搞的这个驿路，目前来说还是以徭役的模式在运行，当下没有什么问题，但以后随着各种徭役的加重，老百姓的生活变得越发艰苦，驿路被玩废也是必然的了。”

朱元璋想起了那个叫李自成的人，更想起了大明那个最后上吊的皇帝。也是这个崇祯裁撤驿站的选择，坚定了他对大明户部改革的决心。

“如果按照你的思路走下去，户部会变成一个庞大无比的组织。”朱元璋再次提醒道，“宋代的冗官问题恐怕会死灰复燃！”

“宋代的冗官本质上是它这个王朝的维护统治的需要，一切的根子都在那个需要被不断收买的禁军上。”朱雄英解释道，“但就时代发展来说，朝廷各部门人员的扩充和职能的专业化，都决定了一个王朝在进入庶族地主的时代后，需要更多的职业官僚加入到国家的管理体系中来。”

朱雄英顿了顿，“您应该还记得，为什么我说崇祯裁掉驿站的选择，侧面证明了他根本玩不转大明的户部系统。”

朱元璋叹了口气，点头道：“记得，你说他裁掉驿站不止是损害皇权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用这种办法实现节约财政的目的。”

“爷爷，这就是现实存在的问题，当下的这个户部要是在这么发展下去，以后大明朝的皇帝们有一个是一个都会被忽悠成傻子。”

听着这段对话，一旁的道衍有些发懵，于是他大胆地提问道：“敢问陛下，为什么那位崇祯皇帝裁撤了驿站，却无法节约财政呢？”

“因为大明没有宋朝的转运使。”朱标回答道，“应该用雄英的话说是，大明没有转移支付。”

“还劳烦太子殿下说明一下。”道衍恭敬地说道。

“朝廷税赋的征收和发放，正确的流程应该是从地方到朝廷，再到地方。这中间有一个账目核对的环节，核对完成后，在根据地方的需求进行财政发放。但由于父皇担心冗官的问题，和这项工作本身的繁琐，所以我大明朝并没有推动这项职能。”

朱标也是皱眉摇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大明收上来的所有赋税，财物，在到达县一级时就会被进行第一次分派，这笔财物会用来支付县令的俸禄，小吏的差遣，修河，补路的支出等等，然后第二级的府衙，也有一次分派。”

“最后到了朝廷时，这笔收入也不会立刻进入户部，而是还要到各个衙门去转一圈，再分走一笔钱，最后这笔钱才会进入太仓，接着就是户部的对账销账。”

道衍了然了，“所以所谓维护驿站的费用，从一开始就到不了朝廷的手上，崇祯裁撤驿站并不能真的实现节约开销的目的。”

“不止如此，驿站到了后期，本身就是大明敛财的工具，所有在驿站服徭役的人，都可以花钱来让自己不服徭役。”朱雄英总结道，“崇祯裁了驿站，不仅不会节省朝廷的开支，还会断了朝廷的一部分收入。”朱雄英摇头一笑，“当然，这笔钱本身也没有多少能到崇祯的手里。”

朱标揉了揉眉心，“父皇也是因此认可了雄英对大明户部进行一次系统性梳理和改革的建议，至少不要让后人根本看不明白这个复杂的系统。”

朱元璋还是无奈地一叹，因为这意味着放权。

“如此说来，这也是为什么空印案会牵扯到县一级吏员的原因了！”道衍瞬间领悟，“整个流程全要靠那一份份账册监督，现在账册上全是盖好章的空白纸张，那就真的是想怎么贪就怎么贪了。”

朱元璋压制了一下自己要爆发的情绪，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你想对这个驿站进行怎样的优化？”

“爷爷，在这片土地上，每一处驿站所在的位置，都是经过了各朝各代，几千年的严选才确定下来的，它们是将这片华夏大地连接起来的最佳节点。所以这个资源，我们必须充分利用。”

“你想用这些驿站来推动商贾的贸易？”朱元璋当即就猜到了自己这大孙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会侵害驿站传递公文，军情的重用？”

朱雄英得意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爷爷，思路再打开一点，想想四叔是怎么玩的？”

“你想让商贾依托驿站，建立自己的私人货运站？”朱标马上就有了思路。

“不止，我们应该把每一个驿站，建成一个大型的，综合的服务区。”朱雄英讲解道，“政务职能和便民职能可以直接分开。比如负责传递公文和军情的人员，依旧需要走原本的驿站。但各地的行商，旅人，甚至包括前往各地巡视或告老还乡的官员，则去使用途中的便民服务区。这样一来，反而能减少驿站的压力。”

“爷爷，您可不知道，以后这驿站的最大贪腐之一，就是这帮当官的对驿站的滥用，驿站的小吏们哪敢得罪他们。朝廷还要按品级给他们提供住宿，饭食，这才是真的亏啊！”

朱元璋思考着，如果真的能把公务职能和便民职能分开，那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

“要花很多钱吧。”朱标开始算账。

朱雄英乐了，小手一挥，“一分钱不花，我们还倒挣钱！”

“还有这种好事？”朱元璋不信。

“爷爷，天下的路都是咱们的，咱们才是这个天下真正的坐地大商！”朱雄英两眼冒着钞票，“咱们只需要在每个驿站旁的不远处，划一片地出来，然后搞一个招投标，让各地的商人来这里建设中转站和客栈就行了！”

“这样一来，我们招投标时能赚一笔，卖建材时又能赚一笔。等这些仓库，中转站，客栈建好以后，我们又能从中收税，继续赚一大笔！这个模式下，朝廷不仅可以收入大增，还可以用这笔钱补贴驿站的维护费，最后还能废掉驿站方面的徭役，减轻百姓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