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面对当今太子厉声地责问,现场没有人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秋风吹过沉默的广场,孔讷,冯念,张赋青三个名动天下的大儒垂着头,跪在广场的正中央,没有人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但所有人都能从他们三人颤抖的身体,看出他们的恐惧,哪怕他们正想方设法地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丢人的尖叫。
随着孔讷认罪的结束,混在众多学子里的挑事者也被锦衣卫一个一个地拉了出来,负责这件事的就是许百丰。
满头大汗,肥成一个肉球的江宏自然也跑不掉。被锦衣卫逮住以后,他惊魂丧魄般地惨叫了起来,不断地大喊道:“都是孔讷让我做的!都是孔讷让我做的!”
那场面就真跟后世农村杀年猪时的热闹没有多少区别。
不一会儿,整个广场中间就被押着跪了一排人。每个人都被绑缚着,无法动弹,哪怕是两个白头老人也被绑得严严实实,突出一个人人平等。
在他们的身后各自站着一名手持长枪的大明士兵,这预示着,今天这片佛门净地前注定要见血了。
栖霞寺的方丈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便闭上了双眼,衷心地祈祷,佛祖能让今天的时间走得快一点。
“有谁要为他们求情!”朱标的视线扫过了众人,包括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大臣和学子。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是傻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说话,那无异于政治自杀。而当远处高声宣告着皇上驾到的声音传来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再敢说话就不是政治自杀,而是真正的肉身自杀了。
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金色盘龙常服的朱元璋,步履稳健地向朱标的方向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是以道衍为首的一班重臣,已经了解了全过程的他们,此时的眼中也是情绪各异。
在场的学子们主动地让出了一条路来,接着纷纷下跪叩拜,朱标身后的大臣和学子们也都跟着依制行礼。
“都平身吧。”朱元璋看也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罪犯,他径直走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咱都知道了,你处理的很好。”
朱标微笑点头,他知道自己老爹的这句夸赞,指的是不用大规模动兵就能解决这场风波。
整个应对方法,父子两在昨晚收到朱雄英的情况通报后就制定好了。
事实上,朱元璋也真的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道衍在御前会议上提出的罢考者皆是暗通北元的说法,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做准备的。
“詹徽,这件事的深入调查,你还敢接吗?”朱元璋转头看向了脑袋里正嗡嗡叫的左都御史,“咱不为难你。”
詹徽愣了一下,随即一咬牙,“臣愿为陛下分忧!”
这一回复,让道衍都忍不住佩服地看了这人一眼,要知道,这次清查的对象可不是别人,而是衍圣公。
朱元璋和自己的好大儿也颇感意外地对视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道,詹徽这人是真的好用,当初没提留着出去杀了是正确的。
“哪一个叫江宏?”
听到皇帝提到自己的名字,被困成肉粽的江宏用尽全力翻转过了身子,让自己朝向了大明皇帝。
“小的在,小的就是江宏,小的是被孔讷逼的!求陛下饶命啊!”他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想磕头,但因为被绑得过于紧了,所以只能像半个不倒翁一样,一晃一晃的,十分滑稽。
看见江宏在求饶,其余的人也跟着求饶了起来,一时间现场又变得喧闹了起来。朱元璋挥了挥手,便有士兵上前,堵住了一众犯人的嘴。
“你是孔讷的家臣?”现场安静后,朱元璋问道。
“是的!小的从小就被孔家收养!”
“看来你对孔家很忠心啊。”
“不是的!我家是曲阜附近的农户,本来家里有几亩田,但全都给孔家抢去了,我爹还被孔家的人杀了!我娘也死了!我的哥哥也因为没有放好牛,被孔家的人活埋了!”
朱元璋淡淡地点头,对这个满脑肠肥的人完全提不起任何同情心来,他也不感兴趣这个人是怎么混成孔讷心腹的。
而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孔讷,真想上去咬死这个贱奴,但他终究保持了沉默,他担心自己一逼,会让这个人爆出更多难堪的事情出来。
既然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保全家族,那就要学会忍耐这最后的一刻羞辱。
“所以你对孔家很了解?”朱元璋继续问。
“了解!”江宏敏锐地抓到了生机。
“把他收押吧,其他的人都宰了。”
朱元璋话音刚落,站在这群犯人身后的士兵便直接抬枪,朝着他们的后心就插了下去。
现场的众多学子,文人,大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衍圣公孔讷和另外两名大儒就干脆地倒在了面前的草地上,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的事情,让咱想了很多。”朱元璋让人抬来了一张雕花龙椅,坐了上去后,也不管眼前这群人看着这排尸体的感受,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从郭桓案开始,这个孔家就在背后搞三搞四,咱看在孔圣人的面子上忍让了一次又一次,结果他们却蹬鼻子上脸,觉得咱好欺负?现在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利,还把你们也裹挟了进来。”
朱元璋摇头,眼里全都是对眼前学子的失望。
“这个孔家,该收拾一下了。从今天起,咱给孔家的所有特权全部收回,衍圣公这个爵位也没必要存在下去了。你们尊孔就尊孔,他孔夫子的后人有多少值得尊敬的?一个个狡兔三窟,毫无臣节!詹徽!”
“臣在!”
“你带着这个江宏去把北孔这一脉从上到下都捋一遍,看有多少作奸犯科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还有孔家的财产,全都给咱抄了。至于那个孔庙……”朱元璋想了想,“就留给孔家清白的人吧,如果能找得到的话。以后他们就收点香火钱就算了,只要大明还在,就不允许北孔一脉的任何人参加科举,更不能购买土地。”
“臣明白了。”詹徽想哭。
这样的惩罚,不禁让在场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孔讷了。
他的确已经死了,但他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的听觉并没有消失,他的大脑还在运转。所以他听到了大明皇帝对孔家的惩罚,在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被朱标骗了,他们父子两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清算孔家。
“我不应该承认罪行的!朱标你骗了我!”这是他的大脑在彻底死亡前,发出的最后一串信号。
只可惜,没有人能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