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天穹斩破,还世界一个朗朗乾坤。
一剑,灭魔。
天空重归澄澈,而陌晨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微笑道:“我说到做到——接下来,大卷世界的内事,我们轩生宫不会插手。我这道分身也快消散了,我得赶紧带施乐天回去……总之,各位,后会有期。”
施乐天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王科缙,对他道:“休怪我,今天的一切都已命定。我是一名天师,我可以预知天机,先信命而后改命;但你若是不信命,我只希望你今后能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来。”
王科缙向他颔首致意。
但王科缙仍是十分沉默,毕竟,方才死去的人中,可是有与他熟识多年的人啊……
施乐天又转向了张宸,洒然一笑:“合作愉快!下一次干大事,记得也要带我一个哟!”
“那是自然。”张宸也是笑着答道,“我张某朋友不多,你算是一个。”
不知为何,一旁的周若离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狐疑地看了看张宸与施乐天,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施乐天一挥手,跟在陌晨身后,一同离开了大卷世界。
王科缙摊开右掌,不知何时,一枚小小的剑符已出现在他手中。
那是邙惊天赠的剑符,但施乐天觉得,王科缙会比自己更需要这东西。
王科缙郑重地将其握紧,看着施乐天消失的地方,默念:
多谢了;这世上的是非,我一定会尽数洞明的。
……
飞帝与乾帝看向了幽雀帝与烛龙帝,双方之间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而幽雀帝与烛龙帝也明白,他们万族三十三天大势已去,只余下他们两人,必然已不是乾帝与飞帝对手,再打下去,就真没必要了。
然而,却见空中的魂之漠·葬渊乌光大放,而后一阵猖狂的大笑响起——
“哈哈哈哈!到头来,还是我盛恺晨笑到了最后!我已将神魂烙印于魂之漠·葬渊之上,如今我已不死不灭——你们拿什么跟我斗?”盛恺晨不知何时已将魂之漠·葬渊控制,得意地看向众人,道。
却见张宸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右手食指上的那枚黑白戒指亮起:“你确定——”
“你真的已经掌控它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戒指上爆发,与魂之漠·葬渊遥相呼应,两者之间,勾连起了某种奇异的联系——
那是气运,天魔的天魂之中所蕴藏的气运,也叫天运——那便是与魂之漠·葬渊同根同源的东西!
“你以为我闲的蛋疼窃取天魔的天魂之力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祂失去理智发疯?”张宸的笑容中满是戏谑与讥讽。
盛恺晨脸色大变,暗呼不妙:张宸用和他差不多的方法,通过魂之漠·葬渊本身对能量的需求,来强行抢夺了控制权,并且,张宸的能量是“天运”——这远比灵魂来得高级!
果然,天运被魂之漠·葬渊贪婪地吞噬,而盛恺晨的神魂烙印却被一点点地排斥出去,控制权逐渐向张宸手中倾斜——
“停手!你快给我停手!”盛恺晨愤怒地叫喊,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魂之漠·葬渊落入张宸手中。
好一副无能狂怒的景象啊……华呈鑫在心中默默感慨道。
突然,盛恺晨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恶毒地对张宸吼道:“你别逼我!你若是不停手,我便将你做的事好好说给你那小侍女听——看得出,你可是很重视她的啊……”
张宸皱了皱眉,却无视他的威胁,手中戒指乌光大盛——
他可不信盛恺晨手中有什么他的把柄,他的计划都是滴水不漏的……不可能败露……
“你不听我话是吧……好!你不仁,休怪我不义!”盛恺晨向周若离狞笑道,“八年前是你家公子亲口下令灭掉大乾王朝,并将皇族血脉赶尽杀绝——他骗了你八年!”
“而之所以留了你,只不过是因为你还算得上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他利用你对他的感情,将你作为他手下的棋子!”
张宸满脸的愕然:当年那件事情的知情者已被他杀得一干二净,盛恺晨又是如何知晓的?
而他身旁的周若离却已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小嘴,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八年间,她只有两个梦想:一是报当年大仇,二是伴随公子一辈子……
但是,当这两者冲突,她仿佛再也看不到了她生活的意义……
“若你不信,我大可以将魂之漠·葬渊中八年前大乾王朝皇室族人的亡魂召出对质;哟,还有不少被灭口的百姓呢……”盛恺晨邪笑道,将张宸心中的疑惑一语道破——原来这是魂之漠·葬渊的功效么……
原来……是这样么……周若离强忍住心中的剧痛,凄然惨笑,娇躯不断地颤抖:“公子……这是……真的么?你告诉我这是他在骗我好不好……我……我不信他……”
张宸眼中满是愧疚,他直视着她的双眸,苦涩道:“我不想再骗你……事实确实如此,大乾王朝,是我下令灭掉的……那一次救你,也只是想让你为我做事——”
周若离的眸子被泪水润湿,眼中的淡紫色却更为黯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她怔怔地洼视着张宸,无比凄哀地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却又向我坦白——你就不能继续骗下去么?——”
“干脆骗我一辈子好了……我怎么会不相信公子您的话呢……”
一字一句,肝肠寸断。
张宸的嘴唇翕动着,他想说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算计着天下,却算错了自己的心——
但这又能怪谁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既然公子您不想再说什么的话——”周若离的声音发颤,俏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她用颤抖的手,拿起了一柄水晶匕首。
然而,张宸打断了她的话:“我想说,杀了我吧——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负罪感我厌倦了,一了百了,这样正好……”
他的神色无比的认真,但又像是在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他的脸上满是倦怠,但他的声音,却又无比释然。
“我死后,请你好好帮我管理好这片天下吧——就算它在我眼中不如你,但它也还是我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事情。”
统一大卷世界是他毕生的夙愿,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将它放在了他整个人生中第二的位置——
毕竟,第一重要的位置,已经有她了啊……
“不,我不会向公子您抬起匕首——毕竟,不管怎么说,若离的命都是您给的,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若离;更何况,我也杀不了您!——不敢杀,也舍不得杀。”周若离决然地抬起螓首,倔强地抿着唇,不让更多的泪水流下,退后了一步,离张宸更远了些,“您别误会,若离就算是死也不会伤您分毫;但是,恕若离今日不能再听从您的命令——让若离任性一回吧……”
周若离坚定地抬起了颤抖的匕首,努力地平复着紊乱的心境:“我想请您做一个选择:要么您直接用心魔种杀了我,要么,我自己下手——自裁。”
良久的沉默。
“我从未在你身上种下过心魔种,你这又让我如何抉择?”张宸苦笑,无奈道。
周若离闻言,神色间却又是更为凄然,惨笑道:“事至如今,您还要骗我么?我曾意眼见这您的心魔珠上有我的名字……也罢,今后,请公子您,自多保重……”
周若离勉强挤出最后一抹凄然的笑意,而后银牙紧咬,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我死后,公子不必费心救我——匕首上有奇毒“天绝七魄散”,世间无人能解。只要将我葬回大乾王朝就好……”
但与周若离想象过的千百种场景全然不同,张宸却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下手,眼眸中没有丝毫挽留之意,也再没有半分多余的情感。
原来,真的是这样的么?……她本以为,他还是在意她的,尽管被欺骗了十年,她也心甘情愿……
原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终究,还是错付了啊……
她无比的伤心,但不知为何,此刻她却丝毫不后悔:他骗了她十年,也令她幸福了十年、快乐了十年,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她也一定不会忍心揭穿他的谎言的吧?
只可惜,他为何不能骗她一辈子呢?
她破碎的心已然无力支撑她再想下去,于是匕首悄然间履行着它的使命——
一道晶光,抹过了她雪白的玉颈。
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然而,死亡的感觉却与她想象的不同——
周若离的双瞳猛得一缩:一条血线,从张宸的脖颈处蔓延而下,伤口处,诡异的毒光清晰可见——
“我说过,我从未在你身上种下过心魔种,理由也是与你一样——”
“我也不舍得。”
张宸感到他体内的生命力在飞速地流逝,有些虚弱地开口道,“之所以我的心魔珠上会有你的名字,那只是因为——”
“修炼心魔种有一个破绽,那就是:炼制心魔珠时,他挚爱之人便会成为他的心魔,他会被迫替代她承受一切伤害。”
“而你,就是我的心魔。”
水晶匕首从周若离无力的手上滑落,她的目光变得空洞而无神。
她无助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再骗我一回……”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用尽全身气力冲到了张宸身前,将他紧紧抱住,失声痛哭:“为什么我不能再聪明一点?为什么我要心甘情愿被你骗啊!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由哭喊转为呜咽,泪水肆意流下,无法止住……
“傻丫头,可别哭啊……生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这么多年来,我杀过无数的人,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我只知道,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就像想要伤你,就必须先杀了我一样。”张宸同样搂住了她,但他的怀抱却已不再如同曾经的那般,那么的有力。
修心道者,必有心魔,除去心魔,修为自可突飞猛进,若是不除,心魔所受伤害,皆由其代之。
但他不想除,因为他舍不得。
他修心,但若心中无她,他便无心可修。
“我很后悔,后悔不能够再拥抱你……”
“我很欣慰,欣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你还能在我的怀抱里……”
“我很惭愧,惭愧我今后,只能活在你的回忆里……”
“这便是我对你,为我今生犯下的所有错,献上的赔礼……”
他的话语,带走了他的所有体温:他冰冷地靠在周若离身上,在她耳边,最后一次呼吸……
周若离早已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儿,她努力地想要让张宸再次站起,无助地以带着哭腔的声音痴呓:“我不要你的赔礼,我要只有你啊……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她宁愿他无情无义,也不要这样的赔礼……
众人无言地看着这场惨剧,气氛出奇的沉重,钱璟与陈飞宇对视一眼,却只能相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恺鲨大帝——
他正是这场惨剧的一手主导者。
而正当盛恺晨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一名紫衣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