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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玉颇有些重量,江萤抱着它勉强站稳。
再抬首的时候,便见容澈翻身下马,阔步向她走来。
他眼底的神情锐利,似要来找她的麻烦。
江萤抱紧怀里的雪玉,紧张地抬脸望向他,生怕他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容澈在她的面前停步,冷沉的语声压得很低:“回头再找你算账!”
话音落,他便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北侧宫门前走。
秋后算账也好过现在。
江萤羽睫轻扇,加快步履跟上他。
在经过容铮身旁的时候,他的视线紧追过来。
面上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恼怒与不甘。
江萤略微不安,提裙走得很快。
容澈的步履亦是顷刻未停。
转瞬间便带着她走到巍峨的北侧宫门前。
“太子,太子妃。”守门金吾卫上前验明他们的身份,即刻便收戟放行。
引路的青裳宫娥们提灯而来,将他们引向今夜行宴的承徽殿中。
暂且离开容铮的视野。
今夜的承徽殿中灯火如昼,席间无数宫廷乐师与宫娥侍立。
来得最早的几l名嫔妃与公主此刻已然入席。
其中便有徐婕妤与宝宁。
有此前的数次偶遇在,今日的宝宁公主便也没有怯生。
“皇兄,皇嫂。”她主动过来行礼,在看见江萤怀里的雪玉后更是移不开视线:“皇嫂的狸奴真好看。”
她满怀期许地看向江萤:“宝宁可以摸摸吗?”
江萤始终悬着心。
生怕容澈陡然暴怒,抑或是拂袖而去。
但见宝宁过来行礼的时候,他也仅是嗯了声,并无多大表示,心里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此刻听见宝宁询问,她便也莞尔道:“自然可以。”
她将怀里的雪玉抱向她:“雪玉并不挠人。”
宝宁的眼睛亮起。
她凑上前来,略有些吃力地将沉重的雪玉抱在怀里。
“宝宁也想养狸奴。”她抚着雪玉柔软的长毛,羡慕里又带着点失落:“其实宝宁本来也有狸奴的,宝宁还给它起名叫做酥酪。后来有天它跑到母妃的宫室外去——”
宝宁的话还未说完,原本热闹的宴席间有顷刻的安静。
容澈目光微寒,抬首看向殿门的方向。
江萤亦随之偏首,顺着他的目光往殿外看去。
她看见肃亲王自夜色中大步而来。
这位亲王常年在外征战,手中沾染敌寇的鲜血无数。
如今回到长安,眉眼间的杀伐之意依旧未褪,紫金蟒袍翻卷间气势迫人,似还挟裹沙场上的未尽的血腥。
宝宁年幼,显然很是怕他。
慌张间怀里的雪玉都没抱稳,眼见着便要掉在地上。
雪玉挣扎的喵喵声响起。
在惊动众人前(),容澈剑眉凝起?(),顺手将掉落的狸奴接住,反手丢到江萤的怀里。
“宴席将始,回你的母妃那里去。”他皱眉对宝宁道。
宝宁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
而稍远处的徐婕妤急忙上前,对两人福身行礼后,便匆匆抱着宝宁回到席间。
与此同时,肃亲王在他们对侧的长案后入席。
整场宴席像是陡然间清静许多。
宝宁怯生生地坐在自己的席案后,其余的皇子公主不是低头饮酒就是悄然错开视线。
并无人敢主动上前行礼问候。
这位肃亲王征战沙场多年,在皇室间的传闻间亦是狠厉无情。
他如今仍未成亲,膝下也并无子嗣。
在边关的时候治军严厉。为正军法亲手杀过跟随他多年的将领,也亲自手持军杖教训过延误军情的六皇子容铮。
皇室的子辈皆有些怕他。
而此刻原本正要入席的六皇子容铮带正妻而来。
远远看见他,便立时顿住步子。
好半晌方脸色青白地擦着宴席的边缘进来。
正当宴席间的气氛僵凝时,远处传来宦官的通传声:“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至——”
话音未落,宴席间的众人尽皆起身向帝后行礼。
礼乐声里,帝后的仪仗落地。
明黄与正红的光影交错间,帝后两人携手而来,于最上首的龙凤宝座间端坐。
礼乐再起,这场接风洗尘宴伊始。
起初的时候倒也还宾主尽欢。
但等到酒过三巡。高座上的帝王起身。
“肃亲王凯旋,立下赫赫战功,朕心甚慰。”他站在九龙御座前,重重金帘掩住他的容貌与神情:“今日特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绸缎百车,以彰功勋。”
肃亲王搁盏起身。
还未谢恩,便听皇帝复又道:“这是朕身为帝王,应当赐你的嘉奖。”
“但今日是家宴,身为你的兄长,朕应当为你赐婚。若你这一脉子嗣凋零,朕百年之后,又以何颜面去见先帝。”
他说罢抬手,身后侍奉的德瑞紧步上前,将手中的明黄圣旨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肃亲王容霁,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近过不惑无有妻室。”
“戚氏嫡女,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戚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
“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德瑞念罢,便将圣旨双手奉向肃亲王。
肃亲王冷眼看他,岿然不动。
德瑞急忙压低语声提醒道:“肃亲王殿下,陛下苦心,不可辜负。”
肃亲王并未接旨。
他在殿前单膝跪下,眼底锋芒不减:“北面战事未平,臣弟何
()以为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战功赫赫,言辞凿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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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皇帝此刻强行赐婚,反倒会被史笔诟病。
皇帝在垂帘后注视他良久,终是在满堂静默间抬手收回成命:“既你无心,此事便推后再议。”
他放下金杯,宴席继续。
但宴席间的氛围更是滴水凝冰。
江萤的席位侧对着肃亲王。
此刻更是紧张。
连带着怀中的雪玉都似有些不太安分。
它在她的怀里喵喵轻声,不住地拿爪子扒拉着她的衣襟。
看着像是要……
江萤不敢耽搁,急忙抱着雪玉起身,放轻语声对容澈道:“臣妾要带着雪玉出去一趟。”
容澈瞥了她眼,不耐烦道:“尽快回来。”
江萤轻应,抱着雪玉自宴席从宴席的边缘离开。
等走出这座灯火通明的承徽殿。
她便将雪玉交给随宴的宫娥:“你将它抱到有沙子的地方便好。它自己会处理。”
宫中豢养狸奴的妃嫔不少。
宫娥便也没有惊诧,而是轻轻应声,便抱着雪玉往宫中给狸奴准备的净房去。
净房离此处不远,来回所需的时辰不多。
短短几l盏茶的时辰内,在宴席间反复进出想来会有些失礼。
江萤略想了想,便没有立即回宴,而是对连翘道:“先到就近的园子里坐会吧。”
连翘应声,问侍宴的宫娥借了盏风灯,带着她往南走到供宾客醒酒的清涟园中。
今日的宴席间无人醉酒,园中自是清净无人。
江萤遂在水畔的八角亭间坐落,看着近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安静地等着宫娥送雪玉回来。
但心绪还未平复,身后便有脚步声起。
江萤回首,却见并非是那名宫娥,而是紧跟着她离席的容铮。
她心跳微快,立即从亭中起身,要带着连翘与茯苓离开。
但方抬步,容铮便上前挡在八角亭唯一的出口处。
他挑眉道:“皇嫂何必走得这样急?”
江萤隐隐觉得不对。
她的目光转动,发现容铮未带从人,伺候在园中的宫人也不知何时皆被他遣离。
此刻她的身旁仅有连翘与茯苓。
但此处离行宴的承徽殿不远,江萤倒也不信他真敢做些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被人诟病。”江萤稳了稳心绪,暂且放轻语声,尽量先不惊动旁人:“还请六殿下先行回宴。”
容铮并不挪步。
他的视线紧凝在江萤身上:“此处暂且不会有人前来。皇嫂若有什么想说的,倒也不必讳言。”
江萤微愣,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坚持道:“还请六殿下先行回宴!”
容铮面露恼意,霍然抬步向她逼近:“皇嫂又何必急着撵人。同是天家子嗣,我并不比皇兄逊色。”
()“六殿下……”()
连翘与茯苓上前阻拦,又被他厌恶地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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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萤心弦微颤。
本能地随着他的步伐逼近而往后退去。
但这座八角亭三面临水,很快她的后腰便抵上亭栏,对上退无可退的境地。
正当她想要张口唤人的时候,却见容澈自远处走来。
他显然是听见了容铮适才与她的对话。
那双凤眼里厉色极浓。
“容铮!”他厉喝出声,箭步而来。
来势汹汹,神情狠戾,像是立即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容铮惊愕回首。
显然也未想到他会在此刻前来。
匆促回身时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容澈扯住衣襟,近乎是拖着他离开这方八角亭。
“殿下。”江萤急忙提裙跟去。
倒不是怕容铮出事,而是怕容澈发疯,将太子掩藏多年的秘密败露。
但她的担忧显然晚了一步。
她刚走出八角亭的刹那,便见容澈已将容铮拖到清漪园的御河旁。
今日入宫,他并未携带兵刃,手中也无合适的利器可用。
索性就摁着容铮的后颈,直接将他摁进面前的御河中。
容铮正拼死挣扎。
溅起的水珠都落在她的裙面。
江萤微怔,回过神来后,连忙去拉容澈的手臂。
“殿下。”她的心跳声急促,在激起的水声里,连里衣都快被汗透:“若是六殿下死在这里,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容澈却没有半分忌惮。
他掌心用力掐住容铮的后颈不让他抬头。同时抬起那双凌厉的凤眼看向江萤。
“闭嘴。”他厉声道:“否则连你也一起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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