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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5年10月3日,北海,日德兰半岛海域。
“轰!轰!”两发炮弹先后砸中了“孟槐”号的右舷,使得船身一侧发出剧烈的震动。
海军陪戎校尉付庆礼立时扒着船舷,探出头来,查看船身的损伤情况。
8厘米厚的锻铁装甲只是出现了两处深深的凹痕,并未穿透船身,他吁了一口气,又重新缩了回去。
“右舷无碍!”他大声地向负责损管防护的长官报告。
这艘排水量达1350吨的蒸汽-风帆战舰在船上设置了三个损管控制站,分别位于底部的蒸汽动力舱、甲板上的杆桅风帆区,以及船身两侧的装甲,舰上各处都有完善的灭火设施和沙袋、木板等临时堵漏材料,可以随时在战斗中处置各种舰体损伤情况
作为远征特遣舰队第二分舰队的旗舰,“孟槐”号可谓是全副甲胄,船身外壳安装了厚度达8厘米的锻铁装甲,内侧还有一层厚度为36厘米的柚木支撑,主要龙骨和肋条皆为钢铁铸造,在海战中,可以在一百米内抗得住32磅重炮的轰击,绝对算是海上的“步人甲战士。”
这几日,第二分舰队的十二艘战舰正游曳在日德兰半岛西北海域,以寻找可能途径该海域的英格兰商船。
海上拦截和封锁的战术,最早还是英格兰海军在第一次英荷战争期间开创的,并取得了极为成功的战果,最终迫使荷兰人屈服,同意了英格兰制定的所谓《航海条例》。
不过,这种战术对于海军官兵而言,是极为艰苦的任务。在浩瀚的大西洋海面上,在各种复杂多变的气候条件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枯燥等待,让许多人都难以忍受。尽管,远征舰队在法罗群岛建立了一处临时驻泊地,可以通过舰船轮换的方式,持续不断地巡航于大海之中,搜寻往来的英格兰商船。但是,这种枯燥而乏味的任务,仍旧会极大地消耗士兵们的锐气。除非,遇到一场热血沸腾的战斗,方能稍稍提振一下萎靡的士气。
上午十时二十分左右,一队由十五艘商船、八艘战舰护航的英格兰船队出现在舰队的视野中。分舰队指挥官、广威将军崔季武大喜过望,当即将舰队一分为二,以左右包抄的阵势杀了过去。
尽管护航的英格兰战舰只有八艘,但对方依旧毫不畏惧地迎了过来,试图将捕猎的齐国战舰缠住,以便可以让商船借机逃入大洋深处。
一场激烈的海战就此打响了。
根据皇家海军航海战斗条例,几艘英格兰战舰排成战斗线列,跟随他们的旗舰努力地抢占“t”字头,以期在第一时间可以发挥己方舷炮的火力优势。整个舰队紧密编队,前后距离200码,不断地借助风力,朝一侧的齐国舰队扑了过去。
齐国人本来是据有一定的数量优势,但他们却狂妄地将十二艘战舰分成两部分,做出一副要想将整个商船队一网打尽的架势。
英格兰护航舰队指挥官见此情形,当机立断,决心集中他们所有的八艘战舰,形成局部的优势,先重创一侧的齐国舰队,继而,再抽身返回,阻击另外一侧来袭的齐国战舰。
在双方舰队相向行驶中,距离很快接近至500码,在此合理有效的射距内,英格兰护航舰队指挥官下令部分舰船进行少许集火射击,准备打乱敌方的线列阵势。
齐国战舰的表现太让人惊惧了,他们在发起进攻时,其中数艘战舰竟然落下了风帆,然后喷吐着滚滚浓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横插向他们的线列中,要将己方阵势扰乱,迫使英格兰战舰不得不提前开火。
这个时期,最佳的炮击距离一般在200-300码,如此,才能对敌方的舰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距离太远,除非幸运地直接命中弹药库,否则立即将敌方舰船击沉的例子不多--虽然炮战后可能因舰体受损沉没的情况也是大量存在的。
海战失败的主要原因系火炮损坏、炮手伤亡及士气、战斗意志遭敌击溃所致,这些原因将使舰艇不是被俘就是沉没。英格兰舰队在距离逐步接近后,立即将炮口瞄准齐国战舰的火炮位置,希望能以密集的弹雨,大量杀伤对方的炮手并破坏舰船上的炮位。
然而,齐国战舰似乎更沉得住气,在300码的距离内,依旧没有发射火炮,继续横切英格兰护航舰队线列。他们冒着不断飞来的炮弹,一点一点地接近英格兰战舰。尽管炮弹不断撞击着装甲,但始终无法穿透。
海风拂动,将弥漫的硝烟稍稍吹散。英格兰海军官兵惊愕地发现,齐国人的战舰不是一般的皮糙肉厚。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明明有十余发炮弹击中了他们的舷侧的船身,但它们仿佛未受到任何伤害一般,掸了掸落在身体上的灰尘,迈着自信的步伐向他们持续逼近。
在海战中,若两舰配备有相同数量的火炮与人力,且具有相同射速与射击精度,那么炮弹的穿透力将决定双方的胜负。可现在,齐国的战舰似乎披了一层重甲,如同杀不死的武士一般,浑然不怕己方的火炮轰击。这让英格兰战舰上的指挥官和水手们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继而产生了一种可怕而绝望的感觉。
这场战斗,很可能将会是一场极为不对等的战斗。
“轰!轰!轰!……”
齐国战舰的火炮终于打响了,一股浓密的硝烟刚刚升腾起来,两艘英格兰战舰便猛地一颤,随即便产生几声剧烈的爆炸,还有闪现的火光,无数的人影被高高地掀起,然后又重重的摔落在甲板上,嘶吼声、惊叫声、哀嚎声,顿时响起一片。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命令水手立即开始着手灭火,避免大火的蔓延。在他们这种木质风帆战舰上,遭遇大火无异于是最为致命的。稍有不慎,就会引燃火药,继而发生一场更大的爆炸,摧毁整艘船。即使,排除了火药被引燃的风险,但要是被火焰吞噬了风帆,那么船只将很快会失去动力,沦为敌人待宰的羔羊。
在以往的海上战斗中,舰船被击穿的弹孔几乎都在水线以上,因为海上表面张力会使炮弹转换射向,炮弹进入水中立即失去了劲头。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是,顺风射击直接射中水线处,没等水手修复,灌入船舱中的水便会汹涌而入。但是,精干的损管人员往往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迅速地封堵漏洞,从而避免大量海水的涌入。
犹记得,在第一次英荷战争期间,英格兰海军统帅布莱克所指挥的旗舰“詹姆斯”号,在一次战斗中,船身被荷兰海军射穿了七十多个弹孔,风帆的弹孔更是无数,四十多名船员战死或重伤,后桅也被打断,歪倒在船上。但经过一夜修复后,又扬帆出海,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因而,在海战当中,战舰指挥官其实并不怕对方的实心炮弹击中自己,但最害怕的是,船上引发爆炸和大火。
此次与齐国破袭舰队狭路相逢,没想到对方不仅舰船本身极为抗揍,而且还大胆地贴近英格兰战舰,以一个极为接近的距离,向他们打出了一轮齐射。更让英格兰人惊恐的是,这些射出的炮弹还是开花弹。
近几十年来,英格兰海军也在积极研究开花弹制造,并且生产制造出了一些,不过囿于技术上缺陷,尚不稳定。在发射时,经常会出现哑火或者提前爆炸的情况。英格兰皇家海军的舰船上并没有配备多少,唯恐没有杀伤到敌人,却将自己的船给炸沉了。
“轰!轰!轰!……”
就在双方舰船交错而过时,齐国的六艘战舰又打出了一轮齐射,至少五发以上的炮弹击中了后面的三艘英格兰战舰,无一例外的也是开花弹,并造成了剧烈的爆炸,火光笼罩了大半个甲板。
经过这么一回合交战,护航的英格兰海军被打得狼狈不堪,己方五艘战舰爆炸起火,人员死伤惨重。反观对手,除了坚硬的船身外壳多了一些凹痕,几乎毫发无伤。
就在英格兰护航舰队指挥官纠结着是否放弃商船并撤出战斗时,有三艘齐国战舰在相向错过后,根本无视海风的阻力,在海上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内弧线,迅速地调转船头,又朝英格兰战舰杀了过来。
赫然是蒸汽战舰!
“孟槐”、“青丘”、“天虞”三艘机帆战舰如同三条海上蛟龙,喷吐着滚滚浓烟,很快撵上英格兰护航舰队,对着几艘燃着大火的战舰又是一轮武力输出。随后,又以迅捷的速度,兜在英格兰舰队的前方,迫使其改变航向,以便后面的三艘纯风帆战舰能及时赶上来。
而失去了战舰护航的英格兰商船队,在第一时间便开始星散奔逃,试图躲过另外六艘齐国战舰的追杀。
大海上波涛翻涌,天色阴沉。十二艘齐国战舰绕着英格兰船队和护航舰只旋转,通过凶猛的火力和灵活机动的走位,不断压制对方。
沉着冷静的炮手娴熟地操控着火炮,在军官的指挥下,不断轰击着对方的船只和人员。碰撞声不断响起,一颗火炮打在船壳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痕,随后掉落在海中,激起了一片水花。
当己方炮位一阵轰鸣的巨响,数十枚逐渐扩大的炮弹正在飞向敌人。炮手在等待着他的炮弹命中目标的时刻,急切地盼望爆炸的场面,还有耀眼的火光闪现。就在他的炮弹命中舰体时,炮手内心深处的兴奋与成就感勃然地迸出,看到敌人的船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洞口时,皆忍不住吼叫起来。但当他回过头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船身也被离他很近的敌人狠狠重击了一次。
大量的尸体散落在甲板上,受伤的船员无助的哀嚎痛哭,怯懦的胆小鬼抱着自己的脑袋,缩在船舱的角落里,不停地向上帝祷告。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舰船燃起了火光,硝烟越来越浓,所有人内心深处的野兽都被释放出来,竭斯底里地吼叫着。
这场战斗在午后二时,便逐渐落下了帷幕,广阔的海面上散落着无数的木板、水桶、帆布,以及生活杂物。几艘伤痕累累的商船和战舰孤零零地漂浮在海上,等待着胜利者的裁决,远处还有两艘舰船燃着熊熊大火,但却奇迹般地没有沉入水中。
十余艘小船四散在海面上,轻轻地划动着,将那些抱着水桶随着海水沉沉浮浮的英格兰水手逐一打捞上船。
“……给你。”
付庆礼看着对面浑身湿漉漉的英格兰军官,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冰冷的海上冻着了,整个人不断地哆嗦着,双手抱着脑袋,嘴里喃喃地低语着。他不禁生出几分同情,从挎包里取出一个酒壶,递了过去。
“……”那名英格兰军官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付庆礼,待仔细瞧见那个酒壶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塞子,朝嘴里灌了一口。
“咳咳……”可能是喝得有些急,也有可能是冲人的酒精味引起了喉咙的不适,那名英格兰军官剧烈地咳嗽起来,让划船的两名士兵嬉笑起来。
“哦,谢谢你!”英格兰军官脸上带着感激的神情,将酒壶递还给付庆礼。
“你们战败了,此刻开始,伱们就是我们的俘虏了。”付庆礼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接过酒壶后,自顾自地说道:“就凭你们英格兰那点实力,根本就不是我们齐国的对手。你们在战场上虽然表现得很英勇,技战术也非常专业,但在我们占有绝对实力的面前,可就不够看了!我们两国海军之间的差距,大得让你难以想象。你们也瞧见了,这场海战下来,我们除了两艘风帆战舰受创较重外,其他蒸汽铁甲舰几乎毫无损伤。而你们呢,几乎全军覆没,就连被你们护航的商船也只跑脱了五艘。”
那名英格兰军官听着付庆礼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语言不通,但看到对方眉飞色舞的表情,他也能猜到这名齐国军官可能在夸耀着他们此次战斗的辉煌胜利。
是的,他们八艘护航战舰无一幸免,四艘战沉,两艘重创,还有两艘损伤较轻的战舰被俘获,官兵也伤亡大半。他们的舰队指挥官、他的船长,还有他的部下,或者被炮火击中,当场殒命,或者随着舰船沉入冰冷的大洋之中,唯有他,侥幸地在战斗中活了下来。
哦,上帝,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齐国人,或许是他们英格兰人所遇到的最为强大的敌人。
面对这种强敌,我们英格兰皇家海军有获胜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