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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劫后余生的喜悦,柳纤风率先迫不及待落向白雾弥漫的百林谷,紧着眉头微蹙,她嗅到了淡淡的怪臭气味。
这是臭牡丹受到了无法愈合伤口的示警,否则不敢随便释放气味。
掐诀连挥几下手指,笼罩山谷的雾气飞速消退。
柳纤风目光扫视,发现她当初花费极大精力催长的数十颗臭牡丹分枝,尽数枯萎死亡。
位于山谷南北要冲位置的臭牡丹主植,仅剩两颗勉强残活。
她要是再晚几天回来,只怕也挺不过去,连满谷的臭气味都将散尽一空。
寒意虫从树荫下畏畏缩缩飞起,躲到好说话的公子背后。
它身上还滑稽的贴着几张黄符。
委屈的小眼神无处安放。
柳纤风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她“强压”着怒火,先朝跟着他们的俞风舞歉意一笑,道:“家里出了点乱子,怠慢贵客,容我先问一问,再洒扫待客。”
俞风舞笑着伸手示意,她对非人的小姑娘很感兴趣。
徐源长摸了摸雪粒的脑门,宽慰道:“别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给纤风听,是谁将百林谷弄成这样子?纤风不会责怪你。”
有了公子的安抚,雪粒便壮着胆子一五一十“说”给柳纤风听。
柳纤风听完之后,神色显得非常“凝重”,朝雪粒挥了挥手,让如蒙大赦的虫子赶紧滚蛋,瞥一眼俞风舞,稍作犹豫,道:
“公子,是玄介卿那头老龟做下的好事,趁着咱们外出历练,他差点将百林谷抄家翻了过来,打烂我的天螺蛳壳,重创我们留在谷内防护的妖植,幸亏梅长老阻止,要不然咱们连家都没了,真是岂有此理,他凭甚么一而再找咱们百林谷麻烦?”
说到后面,已经悲愤得眼眶泛红,泪水打转。
徐源长面上显出怒色,好半晌后,颓然一叹:“纤风,你先帮妖植诊治,恢复其生机,修复山谷防护,待以后我见到梅长老,再问一问此事。”
似乎满腹心酸也不敢发泄。
将委屈深藏心底,实力不够,多说无益的明哲保身做派。
柳纤风很不满跺脚叫道:“公子,咱们就该受欺负不成,咱们风里来雨里去大小功劳立了无数……”
徐源长摆手:“听话,你下去做事,梅长老有他的难处,此事回头再议。”
说得很是坚决,似乎担心柳纤风口不择言,嘣出甚么大不敬话语。
有外人在啊,谨言慎行莫惹祸。
与他在神仙洞和尉分魂斗法时候的硬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柳纤风愤愤飞落山谷,拿出一颗一阶木晶石,打入地下进行滋养,再探查妖植的伤势,刚刚触摸上臭牡丹主干上的小手像被烫了一下,抬头叫道:
“公子,老龟好生阴险,在妖植主干留下了一丝破坏生机的妖力,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要将分布山谷各处阵法节点的妖植彻底灭杀,清除障碍,方便他下回再来……这妖力我拔除不了。”
说到后面,已经气得粉脸涨红。
似控诉这窝囊日子,她要忍耐到几时,没法过了。
默不作声看了好大一阵的俞风舞,主动道:“让我试试。”
徐源长忙伸手做请:“麻烦俞督卫。”
心底暗道,老龟上门闹这一出,在他和两位老前辈的预料之中,然而比他们推演的做得更加到位,居然还留下隐秘遗祸手段,为以后再来做准备。
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体贴人啊。
俞风舞落地后,给妖植检查一番,确认是老龟所为。
她暗地摇头,太过分了,以前辈之尊竟然暗下如此下作手段。
她知道徐源长和老龟之间的过节所在,老龟拿着鸡毛当令箭,公报私仇到这份上。
真要如徐源长以前曾言:让有功之士流血又流泪啊。
费了些时间和法力,俞风舞用手段拔除妖植体内一丝细微异种妖力,嘱咐道:“我外出一趟,你们将山谷整理一番,切不可自行离开百林谷。”
徐源长道:“不敢逾越规矩,俞督卫放心。”
目送俞风舞往南飞得消失不见。
柳纤风双手施法,快速给妖植补充了生机精华。
只要拔除老龟留下的妖力,她有的是法子能够将饱受折磨的垂死妖植救活。
与公子传音交流几句,得到多谋善断的公子首肯,她逐一开启了山谷阵法,不再耽误时间,身影消失在一颗树木上。
再出现时,已经进到封闭的幽暗洞府。
柳纤风稍平复心绪,飘至密室中间九幻紫金鼎上方。
罪神的分魂蛰伏得销声匿迹,不敢露出一丝外探的神觉,她抢的便是这个时间差,越早除掉体内的隐患越安全。
她果断往九幻鼎内一沉。
空荡荡的九幻宫内,灰暗光线笼罩下的空中。
巨大的人躯山羊头虚影,传出老鬼的尖锐笑声:“嘎嘎,他们顺利历练归来,心头悬着的大石,可算是放下了。”
这三个月时间,两个被困八百年之久的存在,竟等出来掰着指头度日的三分心焦。
事关自身生死存亡,和岌岌可危的大道前程,由不得他们不着紧。
“老鬼,别乱晃动,稳重点,别让小丫头见了笑话。”
曾望楼用轻松语气调侃一句,心情很不错,山羊白瞳射出一道白光,在前方空处飞快扩散,将进入九幻鼎的柳纤风拉入黑暗隔绝之地。
柳纤风这回前来九幻宫,与第一次时候,感受截然不同。
虽然仍有些压抑不适,再无性命受到严重威胁的心悸难受,忙往前方指引的灰白光亮区域跑去,朝着银链束缚的人躯山羊头虚影行礼:“柳纤风拜见两位前辈。”
“好,好,闲话待会再述,先做正事要紧,你且忍耐一时,不要运功对抗。”
曾望楼欣慰笑道。
一道白光和一道黑光同时射出,笼罩在闭目缩颈的柳纤风身上。
空中陡然响起古怪嗡鸣和神秘咒语声。
两种不同声音夹杂着此消彼长,相互交融,仿佛具有神奇的力量,仅仅瞬间,便将柳纤风化作一团幽绿雾气,晕死了过去。
黑白光芒如同细细密密筛子,从四处往中间层层梳理兜选。
丝丝缕缕幽绿雾气,绵绵漏落向下方。
收刮妖魂之苦,堪比最酷烈的刑罚,他们事先故意隐瞒,和对待徐源长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
而徐源长因为见识不足,不可能事事能预料到。
在曾望楼和常老鬼眼里,这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
他们将徐源长视作平等合作对象,对待异类的小树魅,可不会太多顾忌,只要不伤及性命,吃点苦头算得了甚么?
其中有一滴无形光点被触动,察觉不对想要逃遁。
然而肉在砧板上,已经太迟来不及了。
黑白光芒紧紧束缚住那点试图膨胀的暗金光芒,缠绕着将之提取出来,“唰”一下消失空中。
“尉,出来吧,嘎嘎,八百多年未见,你老小子越混越回去了,晚景凄凉惨淡啊。”
老鬼的声音透着几分见到“故人”落魄的幸灾乐祸。
接着尉的惊叫声从山羊虚影内里响起。
“曾望楼,常无晦,你们怎么搅合在一起……这是哪里?”
尉暗自叫苦不迭。
他怎么这么倒霉,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找到一次绝佳逃命机会,却是两个冤家对头设下的圈套陷阱,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仙桥山底下被镇压呢。
他这回逃出来的可不是不堪大用的分魂,而是一分为二的主魂,察觉不到与本体的隐秘联系,便明白过来,这里必定是大宁王朝司天殿几位五阶高手心心念念的九幻宫。
心底懊恼不已,一时半会没有想明白,徐源长那奸诈小子,几时得了失踪几百年的九幻鼎和九幻宫?
还与曾望楼、常无晦两个老家伙有了交集?
“嘎嘎,老榆树,你不是自诩英明神武,聪明一世,猜猜这是哪里?”
老鬼的声音越发癫狂,叫嚣道:“当年将老子骗进九幻宫,没想到终究有一日,会和老子在这鬼地方再见面吧?嘎嘎,待老子好生斟酌一二,是一口一口撕咬痛快,还是每天咬一口过瘾,嘎嘎,老子有些迫不及待。”
尉惨叫一声,显然是被咬了一口,叫道:“无晦兄,你错怪尉某了,当初设计陷害你的另有其人,真不关尉某事啊,曾望楼,你特娘的别躲一边装好人,出谋划策是你牵的头。”
曾望楼嘿嘿笑道:“老夫明人不做暗事,早已和常老鬼说过此事,为此争斗了八百年,现在轮到你了,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老鬼附和叫嚣:“对,尉,你现在想怎么死?待老子出去后,再顺藤摸瓜将你被镇压的本体也灭掉,出一口心头憋闷八百年的恶气。”
“等等,有话好好说,尉某愿意赔偿,加倍赔你们,尉某手中有授命盘,还有大景王朝灭国前留下的小半座宝库,全部双手奉送,你们出去时候算尉某一个……哥哥们,大道不易,大景王朝只剩咱们仨了,留一条活路啊。”
尉说得声泪俱下,诱之以天大利益。
他仿佛从绝境中看到了一条活命的羊肠小道,不论如何,也得争取一下。
都是修行千年以上久经生死的老狐狸。
重利之下,将心比心。
他觉着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