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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源长手上覆着法力,接住抛来的布袋,神识一扫袋内,三十颗晶髓石流光溢彩,散发着醉人色泽。
他将布袋收进袖内,给了焦急的宋叔潜一个稍安勿躁眼神。
他们一群人挡住了主街道大半,前后看热闹的低阶修士交头接耳。
徐源长拿出江湖卖艺的架势,大声吆喝叫道:
“请诸位山阳国同道做一个见证,今日徐某与尖山国的舒家五少爷,借贵宝地达成一桩大生意,买定离手,钱货两清,天地为鉴,概不反悔。”
取出一颗黝黑晶石,抛向对面神色起了微妙变化的锦衣胖子。
想买他的灵宠,只要出得起价格,一切都好说,何必打打杀杀伤了和气?
各取所需,送上门的横财,他不要白不要。
胖子身边的灰衣修士伸手接过半透明晶石,驱散裹着的小禁制,定睛一看差点气笑,三十颗晶髓石就换来这么一颗垃圾二阶落魂石,里面蕴养着一只狐妖精魂,就刚才片刻,那道士连落魂石上的印记都抹除掉了。
这是成心要将五少当冤大头,往死里坑啊。
“你……敢耍诈?”
锦衣胖子气得面皮涨红,一巴掌将灰衣修士手中的垃圾晶石打了回去。
徐源长毫不客气挥袖一股劲风扫过,把空中飞来的落魂石轻柔挡回去,众目睽睽之下钱货两清的买卖,且有反悔之理?
进了他口袋里的晶髓石,焉有还回去的道理?
“舒道友,你气势汹汹当街拦路,强买强卖要徐某出售自己手中的灵宠,徐某给你一个面子,勉为其难将好不容易收服的灵宠卖与,你什么意思?想仗着人多势众,又要出尔反尔不成,这世间还有没有诚信规矩?”
“你……”
锦衣胖子气结。
他经常干强买强卖的勾当,还是第一回被人如此戏耍。
再次一巴掌挥去,将悬浮空中的落魂石打回去。
那颗被双方推让两个回合的晶石似乎禁不住折腾,“砰”一声爆成粉末,一个狐妖女子身影扭曲着哀嚎,化作黑气消散在空中逝去。
宋叔潜心底偷笑,他差点忘记了,徐兄弟身为捉妖人,确实不止一个灵宠。
那死胖子刚愎自用,江湖经验欠缺,又急于求成,眼睁睁的买了一个当上。
那一众手下或许有人看破了徐兄弟的伎俩,不知出于畏惧还是看戏的心理,也没人主动提醒一句,导致胖子中计出丑。
随即又有些替闹得如此出格的徐兄弟担心,被恼羞成怒的舒家五少爷惦记,可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历练路上将平添无数凶险。
“诸位同道都看到了,是他自己打碎蕴养狐妖灵宠的落魂石,赖不到徐某身上。”
徐源长理所当然将脏水从头到尾泼给胖子。
见胖子气得一抽一抽的始终保持最后的理智,没有当街发飙令五个手下发起围攻,他又添一把火,拿出另一颗落魂石,道:
“第二个灵宠半价,只要十五颗晶髓石。徐某身为捉妖人,别的不敢吹嘘,舒道友你想要多少灵宠,徐某勉为其难忍痛割爱也能提供,权当是交一个朋友。”
他已经察觉有三重楼修士注意这边。
围观的吃瓜低阶修士必定有其它势力眼线,他自曝捉妖人身份,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锦衣胖子脸色铁青,被身旁的灰衣修士一把拉住,传音劝解着什么。
对面五丈外的徐源长身上突然青华闪耀,往后连退几步。
他右手虚罩,法力盘旋困住偷袭他的无形之物,嘿然冷笑:“舒士铭,咱们之间是公平买卖,你敢令手下用神蛊暗算我,咱们的官司打去西原圣地,也要见一个分晓。”
当即拿出一个玉瓶,将禁锢的无形之物收进其中,贴上一张封印符。
宋叔潜脸上显出怒意,手中出现古拙八卦镜,跟着徐兄弟往后退走。
神蛊偷袭无形无迹,最是阴险不过。
锦衣胖子回头扫一眼个个表现出无辜神色的客卿。
他真是差点被气死,也不知是哪个蠢货,自作主张放出神蛊攻击帮倒忙。
其中有三个不是他手下,借调前来办事的,嫌疑最重。
“哼,你自导自演一出好戏,懒得与你计较。”
锦衣胖子也颇有急智,甩袖掉头便走,撂下狠话道:“姓徐的,咱们之间的帐还未完,下次再与你一起算。”
他急着撇清干系,将怀疑最重的三个客卿打发回去。
被对方抓了现行的丑事,没有谁会脑壳有包,承认是自己干的。
如果下蛊成功,则又是另外一回事,叫“有勇有谋,替主分忧”。
当务之急是不让姓徐的将抓到的把柄,乘胜追击,与前面的追杀混为一谈,否则他堂堂舒家五少爷率众围攻走苦心路修士的不好名声,会影响到他在家族的地位。
有些事情可暗地里做,不可公之于众。
想想损失三十颗晶髓石,肉疼得紧,更气恼的是手下一群蠢货,竟然没谁看破那奸诈道士的诡计圈套,让他这张脸皮丢到山阳国来了。
徐源长微笑抱拳,朝围观的众多修士示意。
众多低阶修士受宠若惊纷纷回礼。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宋叔潜传音表达他的担心,“徐兄弟,舒家五少必定不会与你干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离开无墙城时候,我与你同行。”
徐源长传音道:“我已经拿到切实证据,还有满大街的证人,舒士铭将要自顾不暇,他不可能在无墙城逗留太久,至于以后,则以后再说了,多谢宋兄好意。”
舒家五少触犯了他的逆鳞。
他不出阴招整治得胖子名声扫地,就不是徐源长。
大世家内部也不是风平浪静的一片善地,充斥着不同派系的明争暗斗。
宋叔潜听得如此说法,便没有再坚持,徐兄弟做事,一向是谋定而后动,再想到徐兄弟能够变化容貌,后面潜行匿踪,通过山阳国境内问题不大。
走到一家名叫“全记”的杂货铺子前,徐源长抱拳道:“宋兄请先去神语岩,我采买几样物品,随后便来。”
早在尖山国境内,他便通过其它法子,打听清楚无墙城捉妖人据地的相关信息。
未雨绸缪,与舒家胖子闹成这般,他当然要来拜拜码头。
宋叔潜瞥一眼生意冷清的杂货铺,猜到与捉妖人有关,没有多问,抱拳回礼,独自往前面去了。
徐源长走进铺子,对柜台后起身的伙计道:“徐某路过贵宝地,前来拜会全掌柜,烦请通禀一声。”
“全掌柜有交代,徐前辈来了,不用通报,您这边请。”
伙计热情地伸手做请。
杂货铺后院别有洞天,修建着阁楼亭台,连廊拱门,庭院深深。
全掌柜已经带着几名手下从厅堂走出,双方客气寒暄,通名报姓见礼,看过徐源长出示的大宁朝捉妖人身份牌,言语间很是恭维。
敢和尖山国大世家做对的三重楼捉妖人兄弟,值得尊敬。
全掌柜刚才在高处,亲眼目睹大街上发生冲突的一幕,他对跑到无墙城地盘放肆的舒家五少,殊无半点好感。
那胖厮目中无人,以前曾经在无墙城闹过事。
属于狗都嫌的家伙。
落座奉茶,闲聊一阵。
徐源长见所有二重楼捉妖人皆下去,只剩三人做陪,他也不多兜圈子。
从纳物袋拿出一座花间玉雕琢的精美山水摆件。
声明是代表清平郡黑记客栈赠送的兄弟之礼,万望全掌柜勿要推脱,今后去了大宁朝游历,一定要前去清平郡做客,云云。
天下捉妖人是一家不假,但是求人办事,自家人也要舍得下本钱。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全掌柜听得此物出自花界异域,啧啧赞叹几声,沉吟着开门见山道:“不知徐兄弟有甚难办之事,且说出来,全某或许能帮到一二?”
他可不敢大包大揽,帮才认识的徐源长对付舒家胖子。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他要听听对方所求何事,再决定礼物收不收?
再好的礼物,也不能让自身卷入大麻烦。
徐源长用神识从戒指的小空间内,取出四枚暗金色舒家客卿牌子,道:“舒士铭率众多客卿手下,从千山群冈一路追杀,想要杀人灭口强抢我的灵宠,被我在离此地百十里外的滚火原,南面边缘位置,设计一举击杀四名舒家客卿,这是从他们身上缴获的牌子,还有其它一些物品。”
全掌柜和另外两名三重楼捉妖人大为讶异,接过暗金牌子查看半晌。
牌子正面偌大的“舒”字,背面有名有姓,还有独特符纹。
“徐兄弟好本事!”
全掌柜对于眼前貌不惊人的外地捉妖人刮目相看,难怪敢当街让舒家五少脸面难堪,这个仇结深了,也可以想见被追杀的凶险,笑道:“徐兄弟有甚么事,需要全某跑腿,尽管言语一声。”
陪坐的一名中年男子起身走出门,要去百十里外查看验证一番。
即便舒家修士将战场打扫过,也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发生在无墙城地盘的案子,捉妖人皆有权过问。
徐源长听出对方愿意帮忙,笑着收回四块牌子,道:“还请全掌柜帮忙,将舒士铭违背祖庭圣地规矩,派遣超出三人之数手下,围杀走苦心路修士的消息传出去,要不然他像狗皮膏药贴着,徐某也是不胜其烦。”
他要借助捉妖人势力的便利,算计舒士铭一把狠的。
全掌柜点头应承:“此乃分内之事,舒士铭不仅仅违背祖庭圣地规矩,还在山阳国境内,肆无忌惮追杀捉妖人兄弟,着实可恶。”
他亲眼所见即为证据,朝另一名年轻男子道:“允通,此事你去办理,务必要将舒士铭的丑恶卑劣行径,尽快公之于众,那四个被徐兄弟击杀的客卿贼人,连名带姓传播出去,帮他们死后扬名,看舒士铭还怎么抵赖?”
他明白徐源长的意思,事情闹大一点,祖庭圣地必将派遣执律修士前来调查。
舒家再大的势力,也怕引起众怒,必定将舒士铭召回去处罚。
何况此地不是舒家作威作福的地方。
他早瞧那胖子不顺眼,顺水推舟的小事,不介意帮忙。
年轻男子起身笑着应“是”,与徐源长客气一句,往门外走去。
徐源长见事情顺利,坐了一阵,再才告辞离开。
走在大街上,想了想又给柳纤风传讯告知一声,嘱咐一些话语,一路走到古城尽头,向守在神语岩结界前方的修士出示紫金身份牌。
得到许可,迈步走进雾气之中。
十步之后,眼前豁然开阔。
有三块巨大岩石耸立,格外显眼,二十余人散落四处,或皱眉苦思,或长吁短叹着走动,大部分盘坐不动。
徐源长一眼便看到蒙采芹和南宝林,各坐一方神游物外。
宋叔潜走近前来,传音道:“山阳国这一次的磨砺,刚才我打听过了,据说是得到祖庭圣地允许,时间延长到三月之期,是明晃晃的阳谋。徐兄弟,你出去之前,一定得想法子将我叫醒来,还有那两个呆头鹅。”
他相信徐兄弟肯定比他先醒来。
若不然在这里呆满三个月,后面时间不够,苦心路还怎么走?
徐源长微微点头,道:“在这里待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你若提前醒来,便叫我一声。”
宋叔潜答应着,瞥一眼盘坐角落的一位黑袍老者,传音交代几句此地规矩。
譬如不能碰触别的参悟者,否则会受到惩罚,等等。
他仰头朝右边的巨石看去。
阳光反射,亮光一下子晃了他的双眼。
耳畔突然听到细不可闻的低语呢喃,他连忙凝神静气,注意倾听断续神语。
不知不觉便沉迷其中,缓步走动,皱眉苦苦思索。
已经忘记了刚才与徐源长的约定,对外界身周漠不关心。
徐源长眼眸微凝,他看着宋叔潜以肉眼可见速度沉迷,心底微微叹气,这地方太厉害了,传音问道:“黎道友,有甚么法子,能够抵挡神语岩的诱惑吗?”
“你到这地方来,不就是寻求刺激,接受诱惑考验的,为什么要抵挡?”
兔子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一味的有求必应,体现不出他的重要和价值,他也是有脾气的,要选在关键时刻刁难拿捏,促进双方的交流和情谊。
徐源长从那只抹除印记的纳物袋内,挑选出来几样三阶材料战利品,用神识将物品从小空间内取出,放到兔子面前,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徐道友讲究人。”
兔子眉开眼笑,一口吞掉材料,贱兮兮的见好就收。
仿佛贿赂面前,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改变来自平常的点点滴滴,他有什么不满意?
“你的幻心之境便是应对神语诱惑的良方,其实任何心境,只要纯粹,大多能在神语岩保持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然而太清醒也不好,难有收获,太沉迷则物忘,虚耗时间,挑花眼睛,最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你自己抉择。”
听完兔子的指点,徐源长心头明白了。
撼山易,撼心中贼难啊。
任何好事机缘背后,藏着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思忖着有些犯难,到了此地,他很想来个两者兼得。
既要从神语岩的机缘参悟中获得好处,又保持不为神语所惑的清醒。
会不会要求太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