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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飞回都城,徐源长在司天殿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客院住下,特意去一趟西偏殿,当面感谢梅长老对他任务的支持,简单聊一阵,再告辞出来。
不能将别人的好意,视作理所当然。
夜深时候,收到吴师兄的传讯,对他此次相机行事诛杀叛逆,干净利落将案子了结,给予很高评价,最后暗示他好处不能独占,分润出去两成功劳,就当是其他人手前期跑腿的辛苦费。
徐源长从谏如流,当即回讯“请师兄酌情安排,小弟无不遵从”。
他看不惯唐玉召的自以为是,吴师兄的面子当然要卖。
次日清早,汇同查找一宿典籍资料的卞秋言,还有在大宁朝地盘不用隐匿行迹的柳纤风,三人谈笑风生往东南飞去。
中午时分,三人来到原阳郡东边孤竹山一座荒僻山峰上空。
卞秋言对照一张旧黄绢布堪舆图,用手指点下方一带,道:“九百年前的竹山常家,占地百里,被大火付之一炬,荒废至今,曾经繁华之地成了狐鼠长虫出没的丘墟。”
她利用司天殿督卫权限,能够查看到一些不对外公布的典籍和隐秘。
“时间太久远,又经历过好几场战乱动荡,竹山常家后裔或许分散在原阳郡各地,咱们先从周边的上林、磐远和青林三县通过户籍册子开始查找,所有常姓村落小镇都标记出来,咱们再兵分三路逐一实地核对,小师叔你觉着如何?”
卞秋言打算利用官府便利,自上往下查询。
徐源长点头赞同,法子是笨了点,胜在稳妥,不会有遗漏。
有卞秋言这位从都城下来的督卫,与原阳郡百缉司提前打了招呼,三人分别去三县调看户籍册子,自不会受到刁难,被县太爷当祖宗侍奉。
忙忙碌碌到九月中旬,整个原阳郡找遍了,所有常姓村落跑过,没有找到竹山常家后裔。
三人再次碰面,柳纤风怀疑竹山常家是否断了香火。
徐源长看向欲言又止的卞秋言,道:“你有事尽管忙去,我和纤风将附近三郡的常姓村落,多花些时间梳理一遍,‘尽人事,听天命’,到时再找不到只能算了。”
柳纤风皱成了苦瓜脸。
大海捞针,一点都不好玩啊。
卞秋言低声建议道:“小师叔,咱们可以去东边平波郡拜见‘平潜山神’,向山神爷打听打听,他老人家存在的岁月够长,庙宇所在地与孤竹山相隔不到八百里,或许知道前朝的竹山常家后裔下落?”
徐源长对原阳郡之外没什么了解,整个大宁王朝神道不显,他还真不知道隔壁郡有山神坐镇,饶有兴趣问道:“需要准备什么礼数?”
“平潜山神喜好喝酒,这个时节,他老人家应该还没有沉睡。”
卞秋言见小师叔同意,她当先带路往东飞去。
现今神道衰落,不过王朝仍然会敕封少量功劳极大的英灵成为神袛,享受王朝香火,帮助镇压山根气运,与国同休戚,运气好者能够飞升上界神庭。
三人来到平潜山神的庙宇,烧香奉上酒水祭品,拜过神像。
由卞秋言带领,来到五十里外的一座树木茂密山头。
寻到山脚处一个年头久远的树墩。
卞秋言朝树墩作揖,笑嘻嘻道:“莫爷爷,我带好酒来看望您,快快开门出来啊。”
徐源长将手中的三坛酒水摆在树墩前方,躬身施了一礼。
柳纤风好奇打量着四周,这地方看着普普通通,没有半分出奇之处。
山神就住这里?
她突然觉着后背一阵毛骨悚然,忙回头看时,一个不足三尺的矮胖老头,出现在树墩上,目光对视,忙行了一个树魅拜见长辈的礼节。
矮胖老头用手中的藤拐往地面点了点,三人身后出现藤椅,前面造型古怪的案桌上摆着各色灵果。
矮胖老头作富家翁土财主打扮,慢条斯理打开酒坛塞子,陶醉地嗅着风味不同的酒香,笑眯眯道:“花间秘境的百花酿,正宗猴儿酒……小丫头花了心思,这回过来有甚么事麻烦我老人家?”
卞秋言伸手介绍:“这位是我小师叔,名叫徐源长,百花酿和猴儿酒都是他准备的,有一桩陈年旧事,他想请您帮着查一查。”
矮胖老头张嘴一吸,将一小坛百花酿喝得点滴不剩。
“你家小师叔?是孟山河收的徒弟?”
“老祖没有招收新弟子,小师叔是老祖亲自邀请加入的等闲观。”
卞秋言知道眼前的山神爷很啰嗦,简单交代之后,赶紧说正事儿,道:“莫爷爷,您还记得前朝的五重楼兵家修士常无晦吗?”
“常无晦……那可是个厉害角色,想不记得都难啊。”
矮胖老头一口吸干猴儿酒,打了个酒嗝,眯起眼回忆道:“常无晦在前景朝有战神之名,排兵布阵很有一套,那家伙性子古怪,桀骜不驯,很不合群。
“当年我们起事之前,派遣谍子暗地里造谣中伤常无晦,搞得他身败名裂,到后面常老怪名声扫地,被前景朝皇族那些蠢货猜忌收拾掉了,老夫在其中出了些许微薄之力。”
卞秋言敷衍着恭维一句:“莫爷爷您更厉害,真是深藏不露,为咱们大宁王朝开创立下了不世功劳。”
“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矮胖老头摆手谦逊,红光满面,像这种丰功伟绩,可以多提几次,大提特提。
卞秋言笑着转了话头,道:“莫爷爷,您地头熟悉,还能找到当年手下败将常无晦的后裔吗?”
“找他的后裔做甚么?都过去几百年了。”
矮胖老头用审视的眼光看向年轻的道士,怀疑对方的险恶用心。
卞秋言听出山神爷知晓常无晦后裔下落的意思,心头一喜,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与小师叔传音交流两句,解释道:“莫爷爷,您别误会,我们不是要找他们的麻烦,是当年常无晦出事之前,将兵书秘籍藏起来了,现今即将面对暗界门开,西原圣地需要失传的兵书,用来演练修士队伍,应对将要到来的大麻烦,您懂的。”
徐源长拿出他捉妖山身份牌,证实此话的真实性。
矮胖老头仔细查验牌子,放下心来,笑道:“伱们可算是问对人了,常老怪的后裔就在平潜县开枝散叶,他们为避祸,早年间改姓‘竹’,哈哈,想不到吧?”
言语中透着三分不着调的得意。
他有愧于认识多年的好友,得到常无晦下狱的消息,想方设法帮常老怪留下一支血脉后裔,隐姓埋名,躲过当年那场灭门惨案。
后来他战死沙场,大宁朝新立之初,论功行赏,他坚持要受敕封到平潜山。
些许杂事则不足为外人道也。
告别被勾起陈年旧事一边喝酒一边唏嘘不已的山神爷,三人没费什么曲折,找到细竹山的常青村。
山中老村占地颇大,村口一座座牌坊依次排列,彰显其深厚底蕴。
青山绿水,鸡犬相闻。
徐源长让两人在村外等候,他独自一人走进村庄,出示用小幻术变化的官府身份牌,见到常青村族长竹缵绪和族老竹缵业。
客气寒暄,茶过三巡。
徐源长从袖内取出一片玉牌,上面刻写着“道在书中从学立,名传甲第缵宗光”十个字。
年过花甲的族长竹缵绪接过玉牌,看清上面的诗句,正是他们族谱排行诗的中间两句,笑道:“徐大人有心了。不知大人有甚事吩咐,请尽管开口?”
竹家扎根平潜县八百余年,耕读传家,走出过不少大人物。
平波郡、原阳郡各城皆有竹家开枝散叶的后人。
外人能够弄到竹家谱系排行诗,不足为怪。
尘世摸爬滚打几十年,老族长见多了世面,每年皆有外地为官的同族远亲前来祭祖,那排场气派得紧,不一样的村前落轿下马,可不怕找上门来的小官打秋风。
当然能用几两银子打发的事,都不叫事儿。
徐源长收起玉牌,再次拿出一块黑玉牌子,正面篆刻着“竹山常”三个古体字,雕饰寥寥几株斜竹,背后只有简单“无常”二字,最后一竖如剑刺破到外面。
老族长接过牌子双手颤抖,翻来覆去观看着这枚老物件,仔细比较一番,与家传典籍中记载的牌子特征完全对得上,连“竹”字的以画代笔细节也丝丝吻合。
“贵客……请您稍等片刻!”
老族长和族老两人搀扶着出门,激动不能自己,一路小跑往宗祠冲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失踪几百年的“无常”牌出世。
兹事体大,他们必须要拿着牌子和典籍仔细比对,任何一片竹叶都不能放过,可不容出差池。
吓坏了一众守在外面的中年和青年男子。
“快,叫其他族老,全部赶到宗祠,病了的也抬来。”
“快去啊,傻愣着干甚?”
“好生侍候着堂屋里的贵客,上最好的茶水。”
“……”
百里之外,平潜山神看着空中薄薄水镜中的画面,喝了一口酒水,道:“奇怪,那小子从哪里搞到的‘无常’牌?虽然是一块做旧的西贝货,也足以能以假乱真。”
他可不信等闲观的小道士能拿到真家伙,常老怪死球了八百多年,去地下拿吗?
他守护常老怪后裔几百年,情分早已经还完。
只要不是碰到族灭大事,其它大小事情,他根本不屑去理会。
被骗去一本兵法秘籍,也是活该。
“看戏看戏,操心那么多,累不累哦。”
平潜山神蹲坐树墩,喝着酒水美滋滋,通过水镜远隔百里看着那道士表演。
等到老族长一行从宗祠返回,率领一众老、中、少男子走进中堂,准备恭恭敬敬跪下行礼,见令如见老祖,这是祖训规矩。
徐源长赶紧上前一把搀扶住,不让老者下跪。
老族长也不勉强,口中大呼:“竹山常氏第三十五代嫡亲后裔常缵绪,率众不肖子孙,恭迎‘无常’令使者。”
闹腾一阵,走完礼节过场。
老族长留下五人,其中有两名中年汉子,让其他人全部出去。
徐源长笑着朝空中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即挥手布置禁制,隔绝远处山神爷的偷窥偷听。
平潜山神笑骂一句:“臭小子,感知倒是敏锐,老夫还不稀罕听你那些骗人的花言巧语,没的污了老夫耳朵。”
喝完酒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徐源长与老族长等人一番长谈,将村外的柳纤风、卞秋言叫进来,就在村里住下。
他进出宗祠不受限制,翻阅当年留下来的一本本古籍。
给村里孩童一一检测,没有寻到令他满意的资质。
五天后,远在原阳郡修行的竹缵泉和竹宗山接到信,急匆匆飞回祖地老村。
多年以来,竹氏一脉陆陆续续出过不少修行者,大都是混散修,皆不成气候,竹缵泉、竹宗山依靠前人留下的些许资源,皆有二重楼修为,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修士之间的交流又不相同。
徐源长问清楚两人修行宗门跟脚,将常老前辈托付给他的白玉简,交到竹缵泉手中,只说是机缘巧合下得到,完璧归常,希望能对常氏后裔有所帮助。
叮嘱两人一些话语,徐源长浑身轻松,带着柳纤风、卞秋言离去。
送走客人,竹缵泉、竹宗山往村里走。
竹宗山神情难掩兴奋,压低声音道:“叔,徐长老送来的无常令和玉简,是真的吗?”
竹缵泉瞪了侄儿一眼,传音道:“忘记徐长老的告诫了?小心隔山有耳。”又接着传音道:“我以前在原阳城见过卞督卫,他们都是大人物,犯不着诳骗咱们,再则咱们身上没有油水,等我修炼了玉简中的功法,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你再慢慢学。”
竹宗山争不过,只得同意,好奇传音道:“叔,你说徐长老从哪里找到的令牌和玉简?又是怎么找到村里来的?隐姓埋名几百年了,还有人清楚咱们的底细。”
“自上往下,一目了然,藏得再深都没用。”
竹缵泉感叹不已,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咱们是大宁子民,不怕别人知道了。”
……
无穷山域,无涯湖西岸附近。
“还往哪里逃?”
宋叔潜喝道,抛出他的青铜八卦镜,射出一道蒙蒙青光,定住一名蒙面黑衣修士瞬间。
两道飞剑破空交错而至,寒光过处,将眼中显出惊惶的黑衣修士斩杀当场。
南宝林收回其中一柄飞剑,高声大笑:“痛快!这一路伏杀了三名杀手,总算是出了去年被这些家伙伏击偷袭的窝囊气!”
庄亦谐招手收回另一柄飞剑,拿出传讯符,道:“待我问问,可还有其他杀手行踪?”
他们和另外几组人手接下剿灭杀手势力的任务。
赚钱报仇两不误,这两个多月,忙得不亦乐乎。
南宝林小心收刮着身首异处的杀手身上的战利品,得提防这些家伙自爆,道:“不知徐兄弟在忙些什么,邀请他参加任务,他居然说没空。”
“听采芹说,徐兄弟回清平郡百林谷去了。”
“百林谷的灵气有捉妖山充沛?他不是说时间紧迫,耽误不起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捉妖山安排了他隐秘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