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头那些批白皮的吓唬老百姓还差不多,你看建设大队那家的拖拉机,到现在都没找到?”
熊老二顿了一下,压低嗓门说道,“我看过了,我们在观音山北面拐弯过来那挖一个坑,等他开到那拖拉机轮子掉坑里,下来查看的时候,兜头给他一棍子把他干翻……”
方秃子听后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轮子陷进去了,你我两个也没办法弄起来啊!耽搁久了被人发现就啥都完了。”
熊老二听后也犯了愁,“多一个人我们就少进一笔钱,人多了还容易露出马脚。”
方秃子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想到电影里演的抢鬼子东西的场景,兴奋的一拍桌子,“傻啦吧唧的,费劲巴力的挖坑做啥,弄根木头横在路中间不就成咯!”
熊老二听后高兴的一拍桌子,“对啊!还是你机灵!”
方秃子得意的看着他,“明早我们就把木头扛观音山转弯处,等着周老幺上菜!”
“行!”熊老二磨拳擦掌,“把木头找好就去老方家耍两盘,天亮前过去刚合适。”
方秃子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盯着他低声道:“先说好,我们只抢拖拉机,绝不能闹出人命,不然真要吃枪子了。”
熊老二愣了一下,说道:“放心,我没想过要他的狗命,最多就打他狗日的一顿,出口恶气!”
方秃子拍了他一下,“记着伱说的,玩命的事咱们不干!”
两人去方秃子家废弃的猪圈屋,
半夜,果然飘起了雨夹雪,远处的大山山顶已经披上了雪白的新衣。
天快亮时,熊老二抄着双手骂骂咧咧的从赌窝出来,“踏马的,又输了,早晓得耍完上半场就走,还赢十几块呢!”
方秃子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你上半场还赢了一些,老子手气才真他踏马背,这段时间只要上桌就没赢过!”
熊老二看了看天色,恶狠狠的说:“干一把大的,换换运道!”
“嗯!”方秃子和他踩着起冰凌子后沙沙作响的土路小跑着回到家,扛起一根成人大腿粗的木头朝观音山下走去。
到了拐弯处,两人藏到一丛灌木后面不一会儿就冻得瑟瑟发抖。
方秃子抱着胳膊头都快缩脖子里了,牙齿冻的咯咯作响,“踏马的,咋这么冷?”
熊老二把衣裳塞进裤子里面,“冷点好,天冷出门的人少,我们也安全。”
“这倒也是。”方秃子抱紧胳膊,竖起耳朵,听了半响也没听到拖拉机发出的突突声,“冷死个人!狗日的咋还没来?”
熊老二伸着脖子看了看,灰蒙蒙的根本就看不远,“我看周老幺经常骑自行车出门,狗日的不会是骑自行车来的吧?”
方秃子听后觉得完全有这个可能,看了看天色说道:“再等一会儿没听到拖拉机的声音,我们就回去。”
“再等会儿天都亮了,不回去也不行。”
过了一会儿,有光像火焰虫一般朝照过来,耳边传来周怀山的声音,两人急忙隐在灌木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二哥,幸好昨晚在老幺那顺了两双线手套回来,不然今天连车龙头都握不住。”
“脸和耳朵被雪风刮的生疼,进城买一顶老幺那种风雪帽。”
“要得!”兄弟俩很快就到了拐弯处,一阵风似的骑了过去。
熊老二和方秃子从灌木后出来,扛起那根木头拖着僵硬的步子往回走,“明天穿热乎点再来。”
“就是,我就不相信他这一冬都骑自行车。”
两人回了方秃子家,煮了些红苕洋芋吃了,熊老二在方家睡到半下午才回了富牛。
何红秀见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你昨晚是不是又去耍钱啦?脸肿成这样你就不能在家安生呆几天啊?”
熊老二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去,给老子弄点吃的来。”
何红秀看他的样子就晓得他又输了,“最近每次都是输,再这样下去家里的钱都要被你败光了。”
“你晓得个屁!”熊老二推了她一下,“赶紧给老子弄吃的去。”
何红秀站稳了,转身就朝院门口走,“我去找老汉儿,说你天天出去耍钱,现在连家都不回。”
熊老二忙拉住了她,“老子跟你说,我和方秃子找了个活干,等做完就有一大笔钱进,你去跟老头子一说,啥事都完了。”
何红秀横了他一眼,“你少在这哄人,方秃子光棍一个,一天天就晓得耍钱,你跟挣大钱?偷牛还差不多!”
熊老二脑子转的飞快,“方秃子找了个开拖拉机的活,喊我去卸货,一天五块钱的工钱,这个月一干满,就有一百多块的进账。”
何红秀听后眼都亮了,高兴的说:“带上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一月就能挣三百。”
“我都是硬塞进去的。”熊老二揉揉咕咕叫的肚子,“饿死了,赶紧给老子煮点吃的!”
“要得!”何红秀脚步轻快的朝灶房走去。
熊老二吃饱喝足睡到天黑,耍了牌又和方秃子扛着木头守在灌木丛那。
等到人来,发现还是周怀山,不过一道的人换成了周怀荣。
方秃子看着骑车走远的周家兄弟两人,“老二,你上次看到他们开拖拉机进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
熊老二肯定的说:“我不会看错就是一个人!”
方秃子擤下冻出来的鼻涕,擦在木头上,“走,明早接着来。”
熊老二上前扛起木头,“就是,总不能白白挨两天冻吧!”家里那疯婆子还等着他拿一百五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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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安几个在烤房里的块菌没烘干的这几天,每天上午就去山上挖块菌,下午就上山砍柴。
三个晌午的功夫,五个人挖了两百多斤块菌回来。
砍回来的柴把周怀安家屋后的阶檐都堆满了。
第四天一早,周一丁去了林场,周怀安兄弟继续上山挖块菌。
杨春燕在家把烘干了的块菌装进竹篮。
将晾在竹扁里的块菌翻了一下,走到灶膛口添了两块柴在里面。
吃了饭没一会儿,赵慧芳妯娌三个拿着鞋底来了杨春燕家,坐在温暖如春的烤房里做针线。
张秀香坐了一会儿把袄子脱了放在一边,“今天坐着刚好合适,前两天太热了。”
李秋月看了看晾在竹架上的块菌,“春燕,第一批块菌烘干了吧?”
杨春燕点了点头,“本来今早就可以送去了的,怀安担心大的没干透,今天再烘一天明早送去。”
她把晒干了的块菌过秤后发现,晒干后的损耗和记忆里的差不多,平均下来四至五公斤湿货得一公斤干货,个头越大的损耗越小。
赵慧芳看了李秋月一眼,“一天天月份越来越大,你和老三商量好没,到底要不要啊?”
李秋月烦恼的放下鞋底,“妈和老三都说,怀都怀上了不管生下来的是儿是女,他们都没意见,可我就担心和赖二家一样又生个妹子,纠结了几天都没打定主意?”
张秀香说道:“这有啥好纠结的,妈和老三都说了,那你就生下来呗!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李秋月摸着肚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怕就怕到时候生下来又是个妹子,村里那些多嘴婆该笑我了。”
杨春燕:“三嫂你也真是的,你都晓那都是些多嘴婆,还怕她们说三道四做啥?”
张秀香点头,“春燕说的对,只要自家人不说,你管那些人做啥?你看看赖婆子咋对媳妇的,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晓得!”李秋月对几人说道:“要是像以前一样,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生了。但现在这世道,万一被他们发现,就会被他们像拉猪一样拉镇上做手术!”
赵慧芳:“那你想好了,要做手术就趁早,不要拖久了。”
“我不是说要去做手术,就想着要是能找个稳妥点的地方躲几个月,不管是儿是女,我就赌一把。生下来是儿子当然最好,是女儿也是我和老三的命!”
李秋月说着看向杨春燕,“春燕,老幺和一丁关系好,你和老幺说说,到时候我去林场躲躲,把孩子生下来,我给挂红放炮。”
杨春燕看着她,“你真的打定主意了,不管是儿是女生下来都不后悔?”
她担心李秋月和那些重男轻女的女人一样,出去躲几月,到最后看到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就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命就是那样的,有啥好后悔的!”李秋月笑道,“是儿是女都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不是捡来的娃,又不是后娘!”
杨春燕爽快的点头,“行,既然你打定了主意,等怀安回来我就让他跟一丁说这事。你放心,到时候会有地方让你安安心心的躲着把孩子生下来。”
李秋月感激的看着三人,“谢了哈!等老三长大了,我得跟他说好好孝敬大妈、二妈还有四婶。”
这一刻她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辈子最有福气的就是嫁给老三,有个好婆婆妈,还有你们几个像姐妹一样的妯娌!
赵慧芳笑着说:“孝敬就算了,只要别骂我们多事就好了。”
“他敢,老娘打不死他!”李秋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