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挑着粪桶出来,见爷俩还在那笑闹,说道:“老幺,来了就赶紧干活,太阳那么大,站在田坎边上不热啊?”
“我粪桶都挑来了,就是来帮着挑水的。”周怀安把小九儿放凉席上,“乖乖跟姐姐耍,你老汉儿挑水去了。”
“去,九儿去!”小九儿翻身爬起来就跟着追。
周小琳忙拉着他,指着屋后的剌耙果树,“九儿乖,姐姐去菜地给你摘剌耙果,摘花花。”
“姐,果果!”小九儿指着屋后的香蕉树,拉着她往屋后走,他晓得那个上面的果果好吃,软软的,甜甜的。
周小琳看了看,只见香蕉树上的两串香蕉都是青的,“不能吃,不好吃。”
“走,走!”小九儿可不管这么多,他只晓得上次奶奶带他过来,就有吃的。
“哇……”小龙见两人要走,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周小琳这个小大人难住了,扭头冲老爷子喊,“老祖,九儿要吃香蕉。”
老爷子见状放下粪瓢过来,抱起朝田坎上爬的小家伙,“等会儿老祖给你割下来,拿回去让你奶捂熟了吃。”
“果果,果果!”小九儿扭着身子,要朝香蕉树走。
“老祖给糖糖吃!”老爷子摸了摸裤兜,发现自己没带糖,那边小龙又哭嚎着爬出了凉席,周小琳牵都牵不住。
“乖乖坐着,老祖给你们摘剌耙果去。”老爷子放下小九儿,大步朝剌耙果树走去。
两个小家伙哪管那么多,闭着眼坐在凉席上干嚎“哇…哇……”一个比一个哭的大声。
周小琳没办法了,去红苕地里掰了几根芍藤,“别哭了,姐姐给你们做耳环,好看的很。”
等老爷子在屋后的剌耙果树上,找到几个熟透了的果子回来,两个小家伙已经不哭了,小九儿耳朵上挂着长长的芍藤耳环,小龙拿着一根芍藤在啃。
老爷子把果子给了周小琳,嘱咐她看好弟弟,便过去继续浇地。
周怀安和周父走到半路就遇到挑着水过来的周怀山,“我看沟里的水上午舀了,下午就舀不起来了。”
周父听后皱眉看了看天,“看样子还不会下雨,今年的苞谷收成没了。”
周怀安安慰道:“没事的,药田那边有蓄水池,我们先打开放水把屋后这块地浇完。”
“只能这样了。”周父想想庆幸的说,“幸好现在家里有别的门路挣钱,要是还跟刚分下户那年一样,遇到这样的干旱天气,我跟你妈急的睡都睡不着。”
周怀安点了点头,“老汉儿,等药田那边的种子多了,要不我们就把这边也种上草药,卖了钱拿去买粮食交公粮也是一样的。”
周父扭头看了看他,“你想种啥草药。”
准备好挨骂的周怀安没听到意料之中的骂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种艾草。王桢前些日子跟我说,端阳节前后六七天的艾草,带杆收五角一斤。
我们把那片山地全都种上艾草,端阳前后六七天割的阴干卖五角一斤,下半年还能割两季,湿货三、四分一斤,阴干后一角五。
觉得划不来,还可以把艾草挂老宅,放上两三年,正儿八经的三年陈艾,价钱可不低哦!”
周父听后有些心动,“三年的陈艾好多钱一斤?”
周怀安还真问过,“王桢说了,正儿八经的三年陈艾能卖块把钱一斤。还有哈,你种苞谷、洋芋每年都要翻地下种。
种艾草种就没这些事了,而且一年的收成比一年好。二十多亩地,就端午那几天收割的一季也比你种苞谷洋芋划得来。”
周父听他算了一番账,觉得果真比种庄稼划得来的多,“行,就听你的,把这一季苞谷收了,我们就上山挖艾草回来种。
除了端午那一季的艾草,下半年两季的全都割回去挂老宅阴干,七八间房子全都挂艾草,也能卖不少钱了吧?”
周怀安笑道:“老汉儿,二十多亩地割回去的艾草,老房子可晾不下,得专门搭棚子阴干才行。”
“那还不简单,院坝和菜地都可以搭棚子,你去买点水泥回来,把地面硬化一下,房顶等收了麦子,我跟你大哥、二哥爬上去修补一下,又能用几年。”
周父越说越觉得种艾草不错,“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去吃饭,我就跟你爷爷和你妈说。”
周怀安听后忙道:“先说好,到时候我妈骂人,你别拉我背锅哦!”
周父回头,“你就不怕你爷爷骂你?”
周怀安翻了个白眼,“我爷爷听得进去道理,就你们两个死脑筋,不管对不对,动不动就骂,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哪个喊你以前那么不听话,三天两头都有人来家告状。”周父说着瞪了他一眼,“跟一丁去知青点往别人茅坑里扔石头,溅了人家一屁股屎。
把大队养的旱鸭子用竹竿硬赶到河沟里,抓蚂蟥往人家妹子的身上扔,在田坎上挖坑做陷井,还憨痴痴的趴在一边看人家掉下去。
把你大爸家大南瓜切个三角洞,往里面拉屎,人家摘回家一切开,南瓜就开始冒“毒气”一锅饭都糟蹋了,屋里的臭味三天都没散,害得你大爸差点把灶房从北面转角屋,搬到南面。”
周父想起他小时候做的那些事,还气不打一处来。
可能是以前大的几个孩子太懂事听话,老幺太过调皮捣蛋,从会满村跑,就开始有人来家告状,两人以前总觉得这娃就是来讨债的。
“那你咋不说,那次你跟我妈轮流双打,差点没把我屁股打开花,好几天不能沾板凳。”周怀安想起那次的笋子炒坐墩肉,觉得到现在自己屁股还有点痛,但那次是真的解气。
听他奶说,周大春一家那年的南瓜全都换成了洋芋,连红苕都不敢吃,主要是两个的颜色太像,看到红苕就想起那个金黄的老南瓜。
周父强忍笑意,横了他一眼,“你祸害的是吃的东西,能不挨打?一个大南瓜一大家子人,加点红苕干就能吃一顿,结果一锅南瓜箜饭全泡屎。
你大爸气得把菜板都砍了当柴烧,要不是铁锅太贵,恐怕连锅都砸了。一家子吃了一年洋芋、芋头,说是看到南瓜和红苕就想吐。”
“你咋不说,明明每次都是他们家过分,你还是要帮他家,每次都害我妈在家哭,连我奶都说你是老实头子,比怕妈老汉儿还怕大爸。”
周怀安忙转移话题,实在是小时候太调皮,干的坏事太多,有时候真的是活该挨打。
周父想起往事,讪讪道:“你大爸小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算了吧!”周怀安嗤声,“我奶都跟我说,大爸那个人只认钱,薄情寡义,你重情义缺点就是耳朵根子软,还没记性。
别人说几句好听话就傻乎乎的能把命搭上,每次都被我大爸骗,三爸比你机灵,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爸根本就骗不到……”
“格老子的!”周父气呼呼的瞪眼,“你娃硬是越说越攒劲了哈!”
“别气了老汉儿。”周怀安见他真火了,又冲他嬉皮笑脸的讨好,“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觉得你现在做的就很不错,已经深刻的认识到,周大春的花言巧语迷惑,就是砒霜毒药。”
“……老子懒得理你!”周父剐了他一眼,挑起粪桶朝苞谷地走去。
“老汉儿,等到我嘛,两爷子一起来,一起回去才有意思撒!”周怀安大呼小叫的撵了上去。
前面走着的周父头也没回一下,抬头看了看大房的房子,回想起以前,也觉得自己那会儿真的没用。
想想又觉得可能是小时候被他打怕了,只要他稍微给点好脸色,就屁颠屁颠的应下,渐渐就成了习惯。
爷俩一前一后到了苞谷地,见杨春燕和张秀香,李秋月也拿着粪瓢、挑着粪桶来了。
周怀安担心的问:“燕儿,你们咋没在镇上吃饭?我姐的铺子没生意啊?”
杨春燕放下粪桶,抱起抓着自己裤腿不放的儿子,“有,生意忙都忙不过来,铺子开门后,买衣服的人就没断过。”
“今天方东明也在那帮忙看铺子,我们想着要浇地就回来了。”李秋月也抱起一个,笑嘻嘻的坐在田坎上说道。
“方东明!”周怀安爷几个都惊讶的看着她们,“我姐同意跟他处对象了啊?”
杨春燕点头,“同意先处处看,妈高兴的很,说方东明人跟何建军不是一路人,以后会对玉梅姐好的。”
老爷子也点头,“方田大队几个熟人也说方东明的人品不错,他们处处看也好。”
周父说:“让他们处处看,只要两人合得来就成。”
大伙儿说了说,都觉得是好事,便分头干活去了。
杨春燕见三个孩子的脸都晒红了,“三嫂,太阳太晒了,要不你把他们带回去吧?”
“要得!”李秋月抱起吵着要喝奶的小龙,把他背好,抱起小九儿,后面跟着周小琳,带着回家去了。
张秀香让杨春燕留在地里浇水,她挑起粪桶跟着去沟边舀水,几人干到吃饭,浇了四亩苞谷地出来,加上高粱地,还有十来亩等着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