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六音

想了想自己与狗的差别，顾盼盼心里就跟绑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

“大人……”

“感情这东西，是世上最不可强求之物。”段十一看着她道：“你以为将身子给了男人，他会还你感情么？不会的，大多时候是自取其辱。顾姑娘才貌双全，完全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今晚之事，段某会当没有发生过，你且先回去吧。”

小草闷在被子里，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忍住不发出声音，同时在心里夸自己。

段小草，你实在太机智了！

顾盼盼眼泪不停地掉，裹了衣裳起来，沉默了半晌，最终是转身走出了房门。

这真是个十分糟糕的晚上！

听见关门的声音，小草才吐了口气出来，接着恶狠狠地捶了段十一一拳：“你有没有脑子啊？万一让她发现我，该怎么解释？”

段十一撇嘴：“看见了又如何？她顶多会知难而退，盼盼不是多嘴的人，不会四处乱说。”

意思就是，拿你当个挡箭牌，你不用在意。

小草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跳下床回去软榻上：“你就作死吧，二十五岁的人了，小心以后没人要，孤独终老！”

段十一打了个呵欠躺下去，迷迷糊糊地道：“不是还有你么？”

小草动作一顿，回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床的方向。

她？开什么玩笑，她和他怎么可能……

可是，如果让她考虑要不要嫁给段十一的话…小草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

好像还不错啊，段狗蛋功夫又好又会做饭，要真过一辈子的话，也真是优良人选。他都这么开口了，那她…要不要答应啊？

脸在黑暗中也红了红，小草捂着心口，羞羞怯怯地在软榻上画着圈圈：“你可是我师父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嗯，所以你得孝敬我一辈子。”段狗蛋翻了个身，嘟囔道：“我要是没人送终，你也得给我戴孝。”

段小草：“……”

满脑袋的粉红泡泡都碎了个干净，她真是恨不得一桶大粪往段十一头上淋啊！亏她想得那么美好，这厮压根就是把她当女儿看啊？

气愤不已地卷被子睡觉！她要再觉得这禽兽是有感情的，那她就自戳双眼！她发誓！

天由黑变亮，陈白玦在祁四的房间里坐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打算天一亮就去找段十一，将肩上的担子和背后的故事告诉他。

然而，公鸡打鸣的第一声响起的时候，段十一已经领着小草出了六扇门。

“这是要去哪儿啊？”小草好奇地抱着“妙音”，跟在段十一的身后走着。

段十一很轻巧地道：“去抓颜六音啊。”

“哈？”小草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就我们俩？”

先不说打起来到底抓不抓得住的问题，她记得谁说过，颜六音擅长易容之术，这也是她潜伏在长安这么久也没被发现的原因。

这人一易容，就跟水掉进大海里一样，怎么捞才捞得出来啊？

“我俩就够了，准确点说，是我一个人就够了。”

段十一还是谜一样的自信，摇着扇子走得大步流星，直往那眠花楼而去。

先前有提到，因为发生命案的关系，眠花楼的生意一度低迷，千妈妈就算将各个姑娘吹得天花乱坠，敢来眠花楼的客人也还是屈指可数。

千妈妈这个愁啊，身子都给愁消瘦了，就盼着天上能掉下来一个什么得道高人，能指点她重造眠花楼的辉煌。

结果“duang”地一声，天上就掉下来了一个段十一。

“千妈妈好啊。”段十一站在眠花楼大堂里，看见刚起来的千妈妈，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哎哟段公子！”千妈妈原本没神采的眼睛瞬间放了光，蹭蹭蹭地跑下楼来，抱着段十一的胳膊就开始嚎啊：“段公子啊，您也是好久不来咱们这里了啊，我这眠花楼都冷清得，您瞧瞧，都快吃不起饭了啊！”

段十一温柔地笑着，就着千妈妈的力道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妈妈说的哪里话，眠花楼这么多年挖的都是金山，这才冷清几天，怎么就会吃不起饭了？”

“哎哟，妈妈我的苦，你哪里知道啊！”千妈妈甩了帕子出来擦眼泪：“金树一死，我这生意就少了多少啊，加上银树那丫头天天爱喝鲜虾粥，都快把我喝穷了！还有宝树玉树两个丫头，整天在屋子里关着不见客，你说说，这银子哪里来啊？”

段十一深表同情：“也是难为妈妈了，盼盼最近又都在段某那里，想来也是雪上加霜。”

“可不是么？”提起顾盼盼那个吃里扒外的，千妈妈更是恨铁不成钢，可是当着段十一的面儿，她也不好直说，只掩着嘴道：“她可是个清倌儿呢，心思又单纯，段公子可别欺负她了才好。”

“说起这个，段某就更不好意思了。”段十一低头做忏悔状：“盼盼今日就会回来，可能还需要妈妈多开导了，段某是当真欣赏她，所以才…”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的，千妈妈当即就炸了，一撩袖子：“你动她了？！”

“妈妈息怒。”段十一伸手拿过小草怀里的琴，拱手奉到千妈妈面前：“段某今日来，就是为了补偿盼盼和千妈妈，奉上名琴‘妙音’，以及解救眠花楼之法。”

千妈妈本来是要暴怒的，一听“妙音”的大名，当即将袖子放了下来，接过宝琴仔细看了看。

“这是当年琴圣用的那把名琴？”

“正是。”

千妈妈立马笑了：“这么重的礼，都能买下盼盼了，这多不好意思…解救我眠花楼的办法是什么？”

段十一展开扇子，拉过千妈妈来小声嘀咕：“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所以妈妈可要保密，这可是神仙托梦给我的主意。”

千妈妈一听，立马将周围围观的姑娘全部驱散，然后支着耳朵道：“段公子你说。”

“段某觉得，眠花楼四大当家花魁该换换了，妈妈可以举行一个比赛，做好宣传，吸引长安老少的目光，然后以这名琴为噱头，吸引新的花魁来抢夺，也可以让楼里的姑娘们积极起来。当然最后无论是谁夺魁，都是要进你眠花楼才能拿琴的。眠花楼里的人拿着琴…还不就是妈妈您的琴么？”

千妈妈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几个好吃懒做的小蹄子，早就该换了！”

真不愧是段十一，这样好的主意，千妈妈简直想抱着他亲一口！

小草蹲在一边吃黑糖话梅，白眼翻得跟书似的。段十一总是这样，话说得漂亮，让被卖了的人都傻傻地帮着他数钱！

不过现在傻得数钱的人不是她，所以小草不打算评价什么。

“妈妈也觉得好的话，宣传可要早些弄起来。”段十一道：“毕竟是琴圣的琴，天下想要的人多了去了，妈妈也要妥善保管才是。”

“这个您放心。”千妈妈拍着胸脯道：“这长安城里最妥当的保管东西的地方，就是我眠花楼。就算是皇宫里都没这么妥当！”

段十一点头，这个他知道，千妈妈的金库是用天然岩石修的，门是石门，据说要用十八道机关打开，知道打开方法的就千妈妈一个。

机关开错一道，里面的炸药都会引爆，玉石俱焚，十分符合千妈妈这种“自己要是不好那就谁也别想好”的性子。

瞧着安排妥当了，段十一就带着小草告辞了。

“师父，我很想知道。”小草蹦蹦跳跳地走在段十一身边：“你这个法子，颜六音会出来么？”

“肯定会啊。”段十一低声道：“你知道颜六音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

有八卦！小草瞬间竖起了耳朵：“怎么来的？”

“昔日琴圣抚‘妙音’，感叹好琴只五弦，没有第六音。他可爱的徒弟就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啊师父，以后徒儿就叫六音，徒儿是师父的第六音。”段十一眼眸里满是如水温柔：“所以后来，她就叫颜六音。”

小草一愣。

“妙音”是琴圣送给段十一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琴圣曾经有个徒弟，而这个徒弟，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颜六音！

“琴圣是死在当今圣上手里的。”段十一眼里有些怀念：“他一曲惹得后宫妃嫔尽倾心，皇上一怒之下赐了他毒酒。他临死之前爬到我门前，交给了我‘妙音’，也交给了我六音。颜六音那一身功夫，有一半是传承于我。”

也就是说，颜六音是段十一的半个徒弟，更是他带着长大的。

小草停了步子，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都说段十一不收徒弟，唯一破例就是收了她。可是原来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啊。

“她现在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但若‘妙音’重现江湖，她是无论如何都会去拿的。”段十一没有注意到停下来的小草，还在继续往前走：“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等着她自投罗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