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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林焰将改进后,更加适合周云的映曦刀法,扔了过去。
“来了延寿净地,出于礼数,也该拜会大守正了。”
林焰看着周云,说道:“我越过你师尊,替你改进刀法,理当跟他老人家知会一声……你在前领路,我去向他老人家辞行。”
“直接走吧。”
陆公从另一间房,推门走出来,神色愈发古怪,笑呵呵道:“他应该不是很想见伱。”
“为什么?”
林焰眉头微皱。
周云挠了挠头,低声道:“大守正今早病了,不见客……说是客人离开延寿净地,不用知会他老人家。”
“病了?”
林焰眼神古怪。
修行至内壮层次,练达脏腑,便可算百病不生。
而炼精境的人物,生机强盛至极,即便断臂,都能接续重生。
到了炼气境的层次,真气在身,邪气更难入侵。
对于炼气境来说,病症只有一种,那便是体内异种真气的影响。
但是对方能够借用大型净地的镇物,又有圣地传来的宝物,具备炼神之威。
此等人物,镇守一座大型净地,位高权重,若是有临近失控的迹象,无论是圣地还是栖凤府,都不会如此平静。
尤其是陆公的态度,足以证明,这位大守正,目前并没有失控的态度。
那么这个所谓的“病”,十有八九,便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陆公昨夜前去大守正府邸拜会,归来之后,对方称病,避而不见,是为何故?”
林焰偏头看去,只觉陆公神色古怪,不由皱眉道:“您老人家,昨夜跟人家,闹了不愉快?”
“……”
陆公咳了声,说道:“是有点不愉快,但好在事情成了,无妨……昨夜跟他辞行过了,咱们礼数已经周全,现在启程就是。”
——
各方人物,从无常的手中,获得了改进之后,更加适合自身的用刀方式,无不感恩戴德。
唯独韩留真这位延寿净地的新任副守,神色之间,颇是不服。
他本意是跟无常,明刀明枪打上一场,哪怕败了,也算得偿所望。
未想连着两次被击败,全是遭受偷袭,简直耻辱。
但他又不敢继续上前挑衅。
这位五爷,凶名鼎盛,昨夜对方手下留情,万一今日起了杀心,岂不平白丢了性命?
“他要是正面把我打趴下也就罢了……分明可以战胜我,偏要两次偷袭,真让人不服。”
韩留真咬牙切齿,偏头问道:“这位五爷,是韩征的弟子,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您被禁足半年,一出来就被派到这延寿净地当中。”
那名为史文的小将,低声说道:“咱们途中才听得这位五爷的显赫名声,知他战绩彪悍,却也没有刻意去探听人家的底细。”
“虽说栖凤府内,他名声鼎盛,但都只是‘无常巡察使’之名,通常也不会直接冠以‘某某徒弟’的名头。”
“毕竟他韩征又不是李神宗,没有主动探听,谁知道他是韩征的弟子?”
停顿了下,这史文小将又道:“不过,按道理说,五爷这等人物,跟韩氏一族相关,韩家老族长居然没有拿出来做文章,借他的名头扯大旗?”
韩留真闻言,也不由得惊愕道:“对啊,韩征好歹是咱们家的人,既然是他的弟子,那也就是我韩家的后辈,老家伙居然不攀这关系?这可不像他这老家伙的行事作风……”
随后二人面面相觑,隐约明白了什么。
“难道那老家伙,不敢攀这层关系?”
韩留真迟疑道:“那小子见着我,就下狠手……当年韩征被贬,莫非另有内情?”
名为史文的小将,不敢多言,只是轻咳了声,低声道:“当年,我年纪小,不知道家族内中之事。”
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多言。
虽说他得韩家栽培,而今修行有成,又借韩家的人脉,领了栖凤府城前卫军副统领的职位。
但他终究不是韩姓之人。
“你回栖凤府城后,代我查一查这其中的底细。”
韩留真沉吟着道:“韩征的弟子,如此出色,老家伙不敢扯这大旗,必是心中有愧!”
史文低声说道:“听说当年,涉及李神宗,韩家不敢保他。”
韩留真想了想,说道:“李神宗当年已经崭露头角,老家伙不敢保他,倒也符合他老家伙的行事风格!但是以这老家伙的脸皮,如果只是没有出面保住韩征,那么今日他还是会去找韩征,攀一攀关系,跟无常扯一些亲近……”
史文小将露出诧异之色,道:“您的意思是,老族长非但没有保韩征,还有可能落井下石,彻底断绝关系,以此讨好李神宗?”
“韩征被贬那一年,我去了圣地。”
韩留真想了想:“但是我去圣地之后不久,就听说圣主称赞李神宗!多半是这一句称赞,让老家伙权衡利弊之下,做了一些事情……”
他想了想,说道:“若只是韩征,也就罢了,如今他门下出了个无常,对韩家颇有不喜,得想办法解决……就算不能让他跟韩家走得亲近,也不能抱有敌意。”
——
与此同时。
延寿净地的最高处。
大守正府邸,三层楼上。
只见大守正静静眺望远方。
那边有一辆马车,驶出了延寿净地。
而马车边上,一道身影骑着蛟鳞马,在前领路。
“他们走了。”
大守正拍了拍衣摆,说道:“本座的两封亲笔书信,送出去没有?”
“依您的吩咐,一封交给了栖凤府城的人,一封交给丰城监天司的人。”
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大守正深受上方器重,但有些事情,做一次可行,二次便会使人厌烦!您这次调动人马与粮食,那么下次若有需要,就不好开口了……”
他迟疑了下,说道:“人情这种东西,越用越薄……为什么要掺和三神谷的事情?”
“因为本座一直看不惯三神谷,很久了!”
大守正这样说来,又道:“至于上面的人情,用在他们的身上,换得他们的人情,本座还是愿意的。”
那中年男子说道:“这个无常,跟咱们延寿净地,没有什么交情。”
大守正笑着道:“这次之后,就有了交情。”
中年男子沉默了下,又道:“不怕他是劫烬?”
大守正淡淡道:“陆兄的眼光,比我强一些,他能如此看重对方,此人不会是劫烬……至于将来,他是否沦为劫烬,谁也不好说,就算是我,又敢说自己不会在诡夜之中失控?”
他背负双手,缓缓说道:“当年李神宗比我强得多,此人比当年李神宗更强得多!人族有此奇才,我略尽绵薄之力,予以帮助,理所应当!”
停顿了下,又听得大守正叹息道:“这样的奇才,如果是劫烬,或者是诡物新生,那么……至少在接下来的这一代里,人族的希望,将万般渺茫。”
“万幸的是,他生在人族当中,心系人族大局。”
“昨夜本座答应陆兄的请求,不是因为他击败了本座,也不单是他展露出了更为出色的天资。”
“而是他愿意指点人族的武夫。”
大守正笑了声,说道:“如果他是一个心中只有自己,而将其他人族武夫,视作蝼蚁的人!将来,他有很大的可能,叛离人族……”
那中年男子不由得问道:“那么现在呢?”
大守正转身下楼,说道:“在他心里,有着其他人族的分量,不敢说将来他一定不会变,但今日的他,本座很欣赏。”
中年男子有些不解,低声道:“就只是见了对方一面?您的评价,竟然这样高?”
“咱们延寿净地的上一任大守正,当初也只是跟我见过两次。”
这位大守正,语气平常,淡淡道:“当年激战,我身陷重围,距此一百二十里!上一任大守正,明知离开延寿净地,就无法具备炼神之威,他还是去救我……”
停顿了下,大守正叹道:“那老人家,用自己的命,换下我的命!当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今日得见无常……想来,跟那老人家,当年见我时,是一样的心情。”
说到这里,大守正摆了摆手,道:“这里你先看着,我去后山逛一逛。”
那中年人皱眉道:“前天不是刚去过后山?”
“这两天,愈发寒冷了,我怕那些种子都冻死了。”
大守正语气之中带着期盼,轻声说道:“那些种子,是我新近培育的粮食,如果能在冬季存活下来,能够填补人族在粮食方面的一个巨大缺口。”
——
马车继续前行。
蛟鳞马在前。
而林焰感应着新学的映曦刀,不由得沉吟道:“映曦刀是从延寿净地的镇物之上,感悟出来的刀法……这镇物,是一把刀?”
“不是。”陆公应道。
“不是刀?”林焰有些惊讶。
“是一支笔。”陆公想了想,说道:“但这支笔,跟柳尊神庙之中的柱子,差不多大……”
“这简直不是人能够驾驭的笔。”林磊不由得说道。
“这本就不是人可以驾驭的笔。”陆公这样说来。
“在一支笔上面,他悟出了刀法?”吕堂更是神色都僵了,一脸的茫然。
“这支笔上面,有一道很深的缺口,几乎被砍断。”陆公说道:“根据历代大守正的认定,应该是这支笔的主人,曾经用来抵挡大敌……”
“那大敌,用的是刀?”林焰闻言,不由得问道。
“历代大守正,都是悟出了刀法。”陆公说道:“基本可以断定,那就是刀痕……”
“一条刀痕,后人悟得三分,就是如此强大的刀法?”
林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心中暗道:“当年旧神,强大得无法想象!”
随着这样想来,一行人往前而去。
临至傍晚时分。
三神谷快要到了。
咻地一声!
忽然有破空之声。
一支箭矢,射在了蛟鳞马前方,约莫一丈处。
“嗯?”
林焰勒住缰绳,停住蛟鳞马,看向了远方。
不远处的小山上,只见二十余名武夫,手持弓箭,腰挂短刀。
张弓搭箭,指向了林焰一行人。
“这一箭,射在身前一丈许,是在驱赶咱们!”
陆公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来:“若是不退,他们要杀人了。”
林焰看了那箭矢一眼,淡淡道:“这一箭,有八百步。”
“他们修为似乎都不高,最高是内壮巅峰,但没有一个是炼精境。”
“一箭能射八百步,他们手里的弓,比高柳城的弓,射得更远,射得更准。”
随着林焰的话,吕堂也不由得惊讶:“栖凤府内,既然有这样的弓,可以批量制造,为什么没有配备给城防守军?”
“他们是三神谷的人。”
陆公缓缓说道:“跟延寿净地不同,他们不受栖凤府管辖,自立一方,隔绝于外!”
停顿了下,陆公再度说道:“千年前,人族强者仿造上古神弓,所制成的那一张新弓……就在三神谷!”
此行离开高柳城。
一是要擒拿浊灵公。
二来便是为了圣主之事。
而三神谷的这张神弓,也许跟当年圣主遇袭之事相关。
“他们似乎想要杀过来。”
吕堂抬起头,沉吟道:“动手吗?”
陆公摇头说道:“不要打草惊蛇,入夜之后再说,换个方向,绕过去。”
林焰没有异议,当即调转马首,朝着另外一边而去。
吕堂驾着马车,跟随在后。
而山上的猎户们,则都松了口气。
随后留下二人看守,其余人转身离去。
他们从小山的另一端下来,沿着江流,往上游走。
而此刻,上游的地方,正在敲锣打鼓。
众多人族百姓,欢欣鼓舞。
他们头上挂着红绸,腰上系着绿布。
高声呼喝,显得万般喜庆。
而在江边,有着一张巨大的竹筏,四边系着红绸。
上面坐着六个男童,六个女童,共计十二人。
大约都是三五岁的年纪,被打扮得颇为精致,衣衫得体,万般乖巧。
十二孩童,不哭不闹,坐在竹筏上,似乎还有些紧张局促。
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欢喜!
他们的父母,穿得极为隆重,身穿红袍,被簇拥余人前,双手高举,在岸边振臂高呼!
“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