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祝且要说的话绝不只是“比赛加油”,但对于他原本要说的话的内容,以及他半道改口的原因,孟凝都没有任何兴趣。
她冲他小幅度点了下头,便直接离开了,连一句礼貌性的“你也加油”都没说。
她的身后,祝且抿紧嘴唇,无意识地握起拳头。
尽管刚才拿下了本次两校运动会的第一枚金牌,可他的内心全无喜悦,只感到一阵悲戚委屈。
上午十点,第一轮国际象棋比赛准时开始。
报名参加这项比赛的人一共有3名,每轮淘汰一半人,一共进行五轮,运动会最后一天的上午才会决出冠军。
孟凝第一轮比赛的对手是一个来自斯卡夫尔学院、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比赛开始前,他朝她轻轻一笑:
“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不是圣弗朗科今年的特招生?”
“是。”
“特招生的话,应该很有实力了,待会儿还望你能手下留情。”
孟凝眉峰微挑:“既然是比赛,我就会全力以赴。”
“哈哈哈,我就是客套客套,其实我还挺强的,希望你不会输得太难看咯。”
孟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能将他的脸与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职业棋手对上,那么,他的实力应该不会超过业余顶尖水准,没什么可担心的。
当然,不能排除他跟她一样,既不考级,也不参加正式比赛的可能性。
不过没关系,实力是可以试出来的,比赛开始就能见真章。
面对这个对手直白的挑衅,她态度平静:
“好的。”
男生原以为他那番话多少能激发一点面前这位白发女生的斗志,可没想到她的神情还是那般淡漠,仿佛半点儿也不在乎胜负。
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此时已有几位学生站在旁边,准备围观比赛。
“这个女生好倒霉啊,第一轮就遇上许聪了,估计连第二轮比赛都进不去。”
“确实,看了一下参赛选手的名单,比许聪强的也就温会长了吧?另外还有个祝且能跟他打个五五开,别的都不行。”
“国际象棋本来就是我们斯卡夫尔的强项啊,圣弗朗科那边的人智商都比较低,肯定玩不过我们,这波大概率又是我们学校包揽前三名了,爽。”
听着斯卡夫尔学院学生的讨论声,圣弗朗科的学生虽有不服,但也无法反驳,上一次两校运动会,斯卡夫尔学院确实包揽了国际象棋的前三名。
应会长参加的项目是a国象棋,跟国际象棋不是一个赛道的,没法比,她们这边一时半会的确找不出一个能跟斯卡夫尔三巨头匹敌的国际象棋选手。
“对面那个女生是今年高一的新生代表吧?人应该挺聪明的,搞不好能赢。”
“我也觉得,而且她看上去很冷静,临危不乱那种,说不定今年就让她拿冠军了。”
“算了吧,还是别说这种话了,考试跟国际象棋又不是一个东西,考第一名也不能证明她国际象棋下得好,到时候秒输打脸就尴尬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许聪还是很有实力的。”
周围人似乎都对这位名为“许聪”的选手有所了解,无论是斯卡夫尔学院还是圣弗朗科学院的学生,都不看好孟凝这个在国际象棋比赛上的生面孔。
只有顾惜暖坚信她一定会赢,朝她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比赛开始,根据抽签结果,许聪执白棋先手,孟凝执黑棋后手。
双方依次行棋后,便形成了路易·洛佩茨开局,这是一种对白方比较有利的开局,看得出来,许聪是有功底的。
开局阶段过去后,双方才要开始真正的行棋布局,然而有几个斯卡夫尔的学生直接给孟凝判了死刑。
“这个开局,对面没法玩了啊,她也挺惨的。”
“提前恭喜许聪晋级下一轮吧哈哈哈。”
“我想看他和温会长强强对决!”
然而局势接下来的发展却与他们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在线下比赛中,选手是要用到棋钟的,选手应在90分钟内走完40步棋,每次行棋之前开始思考的时候就得按下棋钟。
于是大家便看到这样一幕——
孟凝和许聪又走了几步后,许聪的行棋速度便逐渐降低,按下棋钟后,他要摸着下巴思考好一会儿才能走出下一步,然而孟凝的速度却没有分毫变化,按钟开始计时、行棋、再按钟停止计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旁观者看来,她几乎没有思考时间。
当许聪的一个象被吃掉,棋盘旁边被踢出去的白色棋子越来越多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等等,看这情况,许聪不会要翻车了吧?”
“好像不太妙啊,你们看他速度也变慢了好多,对面比他流畅不少,都不带思考的,变态啊。”
“他好像真的要输了……什么情况,对面那个女生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行棋过程中,许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角也渗出了汗珠,他盯着棋盘,大脑飞速转动。
不行、不行,这样走不行,那样走也不行,路都被堵死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他咬咬牙,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对手——
白色头发,脑后束着一撮低马尾,发尾处和鬓边的发丝都显出浅浅的冰蓝,青绿色的眼眸如同一座寂然幽深的森林,眉眼淡淡,整个人的气质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冷”和“静”。
他不是她的对手。
脑中倏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整理思绪,将注意力都放在棋盘上。
可是……不行,还是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无奈之下,他捏起一颗棋子,极其缓慢地将其落下。
对面的女生还是像之前那样,不带一点儿停顿地快速行棋,又吃掉他一颗重要的棋子。
至此,虽然许聪的王还没被吃掉,但任何一个懂国际象棋的人都看得出来,胜负已分。
许聪如若要继续下,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咽了口唾沫,抹掉额上的汗,浑身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
“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