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
作者:Autumnmt
文案:
那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夏天里的事情:葡萄成熟,飞鸟归巢,辛溥坐上南去的航船,登上一座与秘密有关的岛屿。
陆地在此行至尽头,无法投生的鬼魂与时间姘居。
在不可言说的病症里,辛溥逐渐走向爱与欲的深处。
一句话简介:如同年轻的爱都是易死的
标签:BL,短篇,HE,现代,年下
第零章楔子葡萄
母亲是在夏天将要开始的时候去世的,葡萄藤还未来得及伸张,在死者的窗前倒映毛茸茸莹莹亮的透绿,她在那片尚且稚嫩的阴影里永远地睡去。人们将死因归结于一场不甚成功的手术,而辛溥知道,事情远非如此。
一个夏天的漫长足以淹没一个女人,丧事过后没多久,父亲将他打发上了南去的航船,要他去探望千里远外鳏居的,他亡母的亲弟,他的小舅,母亲在这世上留存的最后的亲人。
辛溥知道父亲并不是真正的爱屋及乌,很早之前他就在着手准备自己的新生活。送他去码头时他开着自己那辆99年的红色桑塔纳,车体内部飘散着一股隐约的玫瑰香精气味,十分劣质,是在街边十五元一次的出租屋洗头房里时常弥漫的味道。走进去,交给柜台十五至二十五元不等的纸币,接着躺在黑色的表皮因磨损而破裂露出泛黄海绵的理发椅上,会有指尖温柔的外地姑娘上来按摩你的头皮,温软但不丰腴的胸部随着动作在头顶轻轻挤压,像是傍晚时分缱绻的浪。
辛溥没有戳穿,他坐在母亲惯于乘坐的后驾驶座上,静静听着父亲讲话。说了什么他已经全然不在意,大意无非是叫他少惹事,和小舅好好相处,他神经很怪的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地方连信都不和家里通一封,如果他已经有了妻室和小孩不方便接受你,放心大胆打电话叫你老爸接你回来。如此种种,声音从左耳走到右耳,甚至没来得及经过中间的大脑。
父亲讲着讲着就开始讲起一些陈年旧事,多半是辛溥幼时听过的,重复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的故事。讲至兴奋处父亲的手臂在空中挥舞起来,手腕上的一串金丝楠木丁零当啷响,挂坠在车后镜折射出金色的星光。
辛溥出神地注视着那块跳跃不停的光,想着毕竟父亲是在葬礼上落过泪的,然而此刻却表现的浑如无事发生,他们之间像是一对好朋友,好兄弟,而辛溥没有经过一个女人的躯体和精血孕育就落地,无缘无故地就坐在了他的车后。
他的行囊一只白色帆布包,母亲在他考进大学后买给他的礼物,那上头还有她用粗红的线出的“辛”字,这个血一样红的字伴随他乘坐火车去了台北念书,又伴随他回来服母亲的丧,现在又随他乘上南下的航船。
在船下,他的父亲从车里将包拿给他,没有注意到绣字被后备箱的螺丝勾坏了线,他用手摸了摸那个被勾坏的字,终于被离愁感染心头。
爸。辛溥问他。
你有没有在梦里梦到过妈?
他们说死人都会去梦中见生前在意的人,可是妈从来都没有找过我。
他站在船舷上,父亲变得只有米粒般大小,那天是一个适宜出航的好天,晴空万里一丝无云,他的父亲在背景里向他挥了很久的手,后来岸离开了海,父亲于是变成了陌生国度里存在过的一粒灰尘。
第一章海岛
钟闻,母亲曾抱着辛溥用手指着照片告诉他,舅舅的名字叫钟闻。
对于自己的小舅,辛溥也不是全无记忆。
在辛溥很小的时候他们曾见过,那时的辛溥刚及扶床,在东京念书的小舅趁着大学里的暑假来姐姐家消暑,那是他们一家人一起度过的为数不多的暑假。
母亲那时候还在百货公司上班,一大早坐在床头给自己穿上丝袜和衬裙,浑肉的脚尖绷得直直的,伸进指尖扩出的透明里,尼龙丝袜沿着小腿皮肉层层贴合,最后紧绷在臀部的浑圆曲线里。她又穿上内衣,衬衫,将下摆掖进衬裙里。父亲倘若还醒着便会过来在她尚未掩好的胸口上留下潮湿亲吻,换来母亲几句小声的嗔怪。这是他们之间的乐事,在幼子和妻弟间的欢情如偷窃般刺激,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时间。辛溥在这样的时刻里睡睡醒醒,父母在欢情中的欲浪和喟叹是一团团未尽的笑声,总在他将要醒来时又全无影踪。
云雨散去之后是一家人整齐坐在饭桌边吃早餐,母亲会在他的粥碗里撒一些肉松做冒顶,然后细心给自己的弟弟剥一枚透白的水煮蛋。父亲拿着做姐夫的家长姿态,详细询问小舅子在东京的生活。
那时的小舅尚是个年轻学生,说一口清脆流利的日语,面皮很薄。每当姐夫与他说些和女人有关的话题时,年轻的小舅会立时脸红,蓝色的血管透过单薄皮肤一阵一阵地鼓动着。
年轻人!不经羞啊。父亲露出一口槟榔牙大笑。
将来给你找一个好女人,床上床下都懂事的,保证叫你一天到晚都离不开。
初次来时他给父亲从东京带来一只金手表,金灿灿的,父亲将它戴在腕间,声音都较平时多了几分洪亮。
然而父亲却没有如约地,为小舅寻来一个离不开的好女人。后来再次有小舅消息时,他在东京尝试自杀未遂。那时辛溥的父母在洋的彼岸正大闹离婚,他站在一地碎片里,看着哭泣的母亲低微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你跟你的那个弟弟,一个疯子一个傻子,还不都是要靠我过活?他的父亲将剔过槟榔牙的签子掷进她的行李箱。
那时与小舅相关的全部音信是旧日的一张照片。母亲指着照片,照片里的小舅站在一群毕业的年轻人中,有着舒朗而克制的微笑,难以想象他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
“他是叫疯鬼吃了心,魂都丢了哇。”母亲对小舅实施自杀的始末讳莫如深,每每提及就是泪如雨下。
那时他才十三岁,母亲为着那段时间里各种各样的事情,在房间搂着他作彻夜哭泣,绝望之际亦曾向东京去过一封信,然而回音渺茫。
再得次到小舅的消息,便是他已经在南方的某个岛屿里定了居,有没有女人,生没生小仔,一概不知。母亲在一个雨夜里与他通了很久的电话,话说到眼眶通红。辛溥站在门边静静瞧着,母亲回头看见他,抹了抹眼泪催他快去睡觉。
岛屿在地图的最南边,母亲曾抱着他在地图上指认那个不足指尖大的土地,一条虚行的国境线徐徐穿过,再往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洋。实际抵达这个岛屿花费了一天一夜的航程,辛溥在稀薄的睡梦里听见甲板上步履匆匆,夹杂着人们轻快的呼唤,他的船缓缓靠岸。
小舅住在岛的最南端,在一处走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