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德升!”陈老双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仰望着面前那位音容相貌与五十年前没有多大变化的鲛人明苑,他的目光从明苑的脸,移到了她下身的鱼尾上,瞳孔微张:“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他们逼你做了什么!这群可恶的鲛人……我要跟他们拼了!”说罢,陈老就要往他左前方一个身体强壮的鲛人身边冲去,可是他才走出两步,就停住了——因为他看见那名鲛人的脸,发现他正是当年同自己一起被带到无妄海底下来的另外二十八人的其中一个,也就是桃源镇的邻居明昌。
这个男人的脸也跟五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不仅仅只有明苑和明昌两个,继而一个个涌现在明苑身后的二十多个鲛人,陈老统统都认出来了,正是当年那二十八人!一个都没少!
他们无一例外都长出了鲛人的鱼尾,身形也变得庞大,足足有正常人类三倍高。除此之外,他们的脸都没有任何变化!
来无妄海之前,陈老曾做过许多种设想。他想过可能再也见不得自己的妻子,也想过或许只能带回妻子和同伴的骨骸,有幸的话或许能将活着的他们带回去……但目前他看见的一切,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所有想象!
陈老惊恐得节节后退,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逼而不及,他随手一扬,手心那枚草编的戒指就从祭坛上落了下去,小小的戒指瞬间就消失在深渊之下。
“你们……你们怎么……怎么都没有变老?跟五十年前一模一样!”此话如同惊雷在海底炸响,一时间,所有的鲛人都停止了进攻,银沥他们也因此停了下来,看向陈老这边。
目前这种情况让祭坛上所有人不寒而栗,凡人们紧紧抱作一团,仿佛在思考自己是否也有可能变成鲛人这种怪物,要靠吸食人血来延长寿命?“我们只是凡人,是不是变成鲛人就不会死了?”“变成鲛人要吸血,我能做到吗?”“吸食同类的血液,我怎么可能做到?”“我做不到……如果要靠吸同伴的血才能活,那我宁愿去死……”
唯有法真道长小心翼翼在一旁神神叨叨:“难道说……变成鲛人就不会老了?不会吧……不老的秘密是变成鲛人?”
……无数的想法从凡人脑海中迸发而出。
银沥自然是能听到面前这些人惊诧外表下的各种声音的,但他置若罔闻。因为这些人想什么并不重要,到了关键时刻,他自然会帮这些凡人作出选择。
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让局面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在这间隙,明苑身后那个男鲛人跟她耳语了几句,明苑顿时神情大变,变成用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和男鲛人交流,不出三句,两人就都沉下脸来。
与此同时,银沥用心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把他们都杀了。”
——“为什么?你知道要费多少力气才找到这么多凡人吗?卵已经在孵化中了,我们没时间再等五十年!再说,我们已经折损了很多同僚……”
——“距离下一次沉睡还有半年时间,人我们可以再找!况且不是每个人的身体都能成功受孕孵卵的,你是不想杀他们,还是不想杀陈德升?他已经是个老头了!”
——“不……不是的……他已经不是我当年的丈夫了……我也不是当年的明苑……”
——“那就动手吧……别犹豫了!”
听完,银沥眉头一皱,大喊:“不好!不要让她靠近!”
但是为时已晚,明苑登时性情大变,张开嘴巴露出了细细密密的牙齿,以无人可挡的势头飞身扑向吓得仰躺在地的陈老,那些围绕在陈老周围的凡人吓得立刻四处逃窜,不知是谁太过鲁莽,撞开了往这边奔来的银沥。
等银沥来到陈老身边时,他的颈脖已经被明苑咬开了一大块肉,淋漓的鲜血一涌而出,都被明苑吸了进去。
“放开他!”尖锐的鱼骨刺向明苑,明苑迅速放开陈老,鱼尾一摆迅速躲开了数米。
鲛人们嗅到了血腥味,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整个祭堂上数百名鲛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冲祭坛上的凡人一拥而上!这次他们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纷纷亮出了细密的锯齿,仿佛不把祭坛上的凡人吸干决不罢休。
一炷香时间还没到,没有法力的神明在这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鲛人们这次来势凶猛,别说数量了,就连杀意也比刚才强了不知多少倍!就连银沥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还能撑多久……
“你忘了?这里头全是空气,说明什么?”寒玉不知何时来到银沥身后,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面对这种迫在眉睫的情况好像一点儿也不慌。
“你看出来什么?”银沥的背刚好靠上他的背,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回头。
“说明吸血后的鲛人怕水。”寒玉冷静地冲他一笑,“别慌,就让他们先吸点血,少几滴血这群人死不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引水进来。”
“你怎么引水?”银沥回头,正好对上对方的自信的眼神。
“信我,我说可以就可以。”说完,寒玉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银沥额前凌乱的白发撂到他耳后,在银沥茫然的目光中,他整个人一踏步飞身而起,轻松地踩过一个个鲛人的肩膀,往最祭堂最边缘的墙壁奔去。
银沥顺手摸了一下那几根被他塞到耳后的发丝,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寒玉的体温。
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银沥看向那群无辜被牵连的凡人,当中还有十几岁的未成年人,和刚怀了孩子的孕妇:“可是这些凡人根本就撑不到你引水进来那时……”他在心里默默说。
祭坛之外,凶猛的鲛人风驰电掣杀戮而来。
祭坛之内,所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攘攘。
阎王和涵月君为了维持秩序也忙得七上八下,没有人注意到独自站在祭坛边缘的银沥准备干什么。
在各种声音的喧闹之中,他撩开衣袖,抬起左手手腕,拨开碍眼的缚神锁,另一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拿起锋利的鱼骨,就往上面用力一划。
鲜红的血液在动脉上喷涌而出,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高举自己带血的左手如同举着一柄希望的火把。他面带微笑,将自己的鲜血一滴滴洒到四面八方,微恐没人发现他:“既然都是饮血,喝神明的血液岂不是更有价值?”
他的笑容浅淡却充满挑衅,血液自上而下滴落下来,浸染了他的白发,还有雪白的脸庞,滑落到他的血红的唇上。对与这些嗜血的种族来说,他的血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银沥——”
阎王终于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因为就在他声音发出的那一刻,银沥的身体就被数百条嗜血而至鲛人重重压了下去,从祭坛上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