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花嫁7
银沥怎么都没想到,鬼神的长明殿竟然镶嵚在山崖之上,红砖绿瓦的建筑在悬崖峭壁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如此大胆的配色,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他们沿着水路而上,一眼就注意到“长明殿”几个大字。
“看什么这么入神?”寒玉问他。
“我记得闻雪上神在神界住的地方也叫长明殿,看来,那位幽谷鬼神还是个尊师重道之人。”
寒玉笑了:“你怎知道他这是尊师重道?没准他记恨他师父,特意在幽谷也设一个长明殿气他老人家。”
银沥瞟了他一眼:“你鸠占鹊巢,还好意思在背后说人长短。”
寒玉颇为不屑:“是这幽谷认我为主,不是我故意占他的巢,你可别胡说。”
假冒鬼神的寒玉早就对幽谷各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领着刚刚拜完堂的”新娘”银沥边走边聊,不多时就来到了自己的寝殿内。
银沥此时还未察觉这里是寒玉的寝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刚说,你在镇魂塔内与鬼神见过面,他看你颇有天赋,传授了你一半的修为,所以你才得以开启这幽谷的山门?”
如此明显的谎话说出去都没有人信好吗?银沥满脸都是怀疑。
“嗯啊。”寒玉自然地坐到银沥身旁,给他倒了一杯解酒茶。
“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又没有骗你,信不信随你。”实际上,寒玉确实没有欺骗他,但也没有完全说出实情。
银沥回想起十年前在无妄海底遇到寒玉时,此人气息不稳,法力强大却虚浮,也出现过差点控制不住自身法力的情况。十年后的今天再遇他,他气息稳定,游刃有余,已经能将自身的力量控制得很好了。总而言之,他身上的法力肯定与真正的幽谷鬼神脱不了干系。但要说是鬼神自愿送给他的,银沥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蠢到自愿献出自己的修炼数万年的修为?
所以银沥更倾向于认为这身法力是寒玉耍了花招,趁鬼神不备的时候偷来的、抢来的。
“你别这样看我,我是正经人,这身法力真是鬼神白送我的。”寒玉被银沥疑神疑鬼的目光盯到就差缴械投降了。
“罢了,这件事我没精力去追究,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帮我找韩拾一?”
“已经在找了呀,早吩咐下去了,前辈莫急,有消息会告诉你的。”寒玉抿了一口茶,又顺便帮银沥斟满。
将信将疑的银沥,不想再与他废话周旋:“你借我一点法力,我也要出去找。”
银沥一脸认真地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勾了勾指尖。
寒玉目光扫过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时,差点将茶喷了出来,没能压住上扬的嘴角:“我说前辈,你这是向人借法力的姿态吗?”
银沥挑了挑眉:“你法力这么多,借我一点怎么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向你的夫君要法力,出去找另一个男人?”
“?”
“等你找到韩拾一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
“你为了找他,不惜冒险前来幽谷,过关斩将,还对我的要求千依百顺,毫不反抗,你就这么想找到他?你口口声声说你对不起韩拾一,我看不然!”寒玉的语速加快,甚至带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扪心自问,你对韩拾一……到底有没有别的感觉?你喜欢他吗……”
哐——茶杯被银沥用力放回桌上,几滴水迹溅了出桌面,水珠之中清晰倒映着两人此刻剑拨弩张的对视,似乎他们之间有着一根无形的弦紧绷到了极点。
“闭嘴!别说了!”银沥将唇抿成了一条线。
寒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此刻自己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韩拾一,他就这么不堪提起吗?”
他为何处处提起韩拾一?是不是他已经找到韩拾一了,却不想交给我?他会不会像处决小孟和巫沉一样,处理掉韩拾一的魂?
韩拾一的魂体在世间飘泊了很久,现在应该无比脆弱了,不能再受到伤害……
银沥良久注视着寒玉的目光,试图从他布满血丝的眼中读出一些什么来,但是很遗憾,银沥的心感对他无效。
他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面前那张气势汹汹的脸:“你想太多了,他不过区区一个凡人,送他走向轮回是我作为死神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此人不堪大用,鬼神如果找到他,还请手下留情,将他完好无损交给我,我感激不尽。”
——突然,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银沥能明显感觉到,寒玉周身的温度很快冷了下来。那短暂的沉默如同被人放慢了几十倍、几百倍,让人倍感煎熬。
寒玉忽然笑了起来:“区区凡人……不堪大用……哈哈哈哈!原来在心里,他是这样的人……”
那笑声听起来颇为讽刺,不知道到底是在笑谁:“原来你这么想……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韩拾一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啊……”
“也对,他就是一个凡人罢了,能在你心中占有多少重量?”
“他不过是神明无尽生命中的一个眨眼,是你漫长旅途中无意的一瞥,所以就算永远都找不到他,也无所谓对吧?”
“你想找他,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那虚伪的愧疚和自尊,其实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我说得对吧?银沥上神,从始至终你都是这么想的。”
“你……你在说什么?”银沥心里堵得慌,简直如鲠在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怎么想,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
寒玉站起身背对他,再也没说话,一道光影闪过,法印划破了空气,他走进去的瞬间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房间内只剩下银沥一个人,对着空气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生的神明本来就情根浅薄,人世间的复杂情感对他来说更是晦涩难明,所以很多时候他总是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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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公里外,幽谷的某处悬崖上,黑衣面具人摘下了自己面具。
“钱坤,是我。”
“相宁?!我去!”烈烈风中,钱坤看见相宁的样子瞬间飙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抱紧他的大腿:“你可算来救我了!呜呜呜呜我差点死在这幽谷了!”
“我就说刚才在宴席之上坐我旁边那人怎么有种熟悉感,原来真是你啊!”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强大的依靠,钱坤脆弱得似乎要碎掉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那什么过廊山里面了!还有还有!那头猪骗了我们好多钱,我差点赔上自己的命……呜呜呜呜我好惨啊相宁……”
“可我们还没找到韩拾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