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韩拾一!”溺水鬼说话难得的没有呛喉咙。
“……”银沥久久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或许说根本没资格辩解。
“走吧死神大人,主人是不会见你的……”
“就算你杀了我们,把幽谷杀了个精光,他不想见你,你也是见不着的,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
“不。”银沥眉眼低垂,看着地面,“他想见我。”
真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神仙,瘸腿鬼和老太婆鬼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你怎么知道他想见你?没准主人现在对你避之不及呢!”
“你们刚才不还说他对我色心不改吗?”银沥脸不红心不跳说出了这句话,吓得面前一群鬼哑口无言,甚至不敢再直视他。
“你们不说,我自己去找。”银沥站起身,背对他们,抬手打了个响指。没多久,一个又破又旧的千纸鹤从空旷的大门飞进了大殿之内。
那是他前几天在幽谷的城镇客栈中放出去的千纸鹤,十年前,韩拾一临留给他的“遗物”。
本来他还纳闷为何放出去寻找韩拾一的纸鹤久久没有回音,现在想来一切都清晰了然了,那天夜里,是韩拾一故意施了法术让纸鹤远离他的。
他不想让银沥过早地找到自己,不想让银沥以为找到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哪怕大费周章地让银沥进过廊山,再让他以新娘的身份与自己成亲……
银沥联想到十年前韩拾一频死之时用纸鹤传音,给他留下的那些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的话……
根据他对韩拾一的了解,他不是恨自己,也不是为了戏耍自己,而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所以银沥笃定,韩拾一想见他,他一定还有机会去见一见他,跟他说清楚……
残损的千纸鹤尚有残存的法力,翩翩落在银沥的肩膀上。
银沥修长的手指在千纸鹤头顶轻轻一点,那纸鹤便从他肩膀上振翅起飞,拍打了几下翅膀后,小小的千纸鹤幻变成它十年前的栩栩如生的模样,羽翼丰满,体型庞大的白鹤亭亭立在银沥跟前。
这是复元术,能够将纸鬼恢复回原状,可惜银沥不是纸鬼的主人,只能让有实感的纸鬼短暂地维持一段时间。
眨眼之间,银沥就已经从地面坐到了白鹤的背上,银色长发被白鹤拍打翅膀扇出来的风扬起了半边,纷繁絮乱,在他的脸色划过。
他随手摘下一片白色鸟羽,往千纸鹤的前方抛了出去:“走吧,带我去找他。”
千里寻踪术,任何时候都能指引纸鬼找到他的主人。
·
山顶的屋舍内,红衣单膝跪在韩拾一的塌前,“小拾一,你这是……法力又上涌了?”
韩拾一摆了摆手,手上的镣铐发出哐哐的声响。刚熬过一轮法力涌动期的他,满脸苍白毫无血色,连说话声都无比虚弱,“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准备离开幽谷了,特意前来跟你道别。二十年前若是没有你的鬼契,我早就魂飞魄散了。这些年多谢你的庇护,小主人。”红衣担忧地看着他,“可我这一走,你该怎么办呢?”
自从红衣从过廊山出来,韩拾一便发现她的不同了,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就连说话也变得有条理了,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突然清醒了似的,尽管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变得让人陌生。
韩拾一大概猜到了她在心魔的幻象里看见了些什么,但没有兴趣追问。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你但走无妨,不用担心我。”
“小拾一,我曾经也很搞不懂自己为何会对你心生好感,一直粘着你,直到前几天我在心魔中看见真实的自己,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认错人了。”
“什么意思?”韩拾一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袒露心声,但又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红衣说她认错了人,她将自己认成谁了?
红衣抿着唇,低下头去:“没什么,你不必多想,我此去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若是以后有缘,定能相见。”
“你要去哪?”
红衣坦然答道:“梵净国。”
“梵净国不是三万年前灭国了吗,你为何要去?”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处理完诸般事宜,有机会再与你细说。”
“好。”韩拾一目前实在无心掺和太多,虚弱地挥了挥手,“你去吧,你已经自由了,不用事事向我禀报。”
“走之前,我要向你借个人手。”
“嗯,可以,你看幽谷谁能够帮上你的忙的,就带走吧,不必来来回回跟我说了。”
“多谢主人。”
红衣转身离开,推门,关门。
这里是韩拾一亲自种下的花海,终年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他在这里设下了永生阵法,只要他活着一天,这里的花就永远都不会败。
红衣沿着小道走下山坡,如释重负地嗅着两岸的花香,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是你?你来做什么?”
银沥从远方驾鹤而来,寂静无声地落在她跟前。
“我来找韩拾一。”
韩拾一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可轻易见人。红衣上下打量了银沥一眼:“银沥上神,我家主人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请回吧。”
“他不想见任何人,为何见你?”银沥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丝毫没有退步离开的意思,“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见我?”
红衣转念一想,反正都要走了,不如走之前再帮韩拾一一把。
于是红衣当着银沥的面翘起兰花指神情暧昧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怎么说本姑娘也是风韵犹存,不见我,难道见你?”
此人话中有话,银沥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有意思,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在幽谷?”
“走之前也得叙一叙旧情啊,我跟随主人多年,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用心一些的。”红衣点到即止,“不信你就自己走上山去,看他见不见你。”
走过银沥身边的时候,红衣还不忘用红袖轻抚一下他的脸,充满挑衅的眼神简直要拉出丝来,引人遐想。
银沥突然气血上涌,一下子瞬间移动到山顶,杵在那间简陋房舍的门外,用力拍门:“韩拾一!是我!给我开门!”
整个房子被韩拾一的结界紧紧封锁,他从外面无法打开,然而屋内死寂似的,无人回答他的话。
“韩拾一,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气愤,银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语速正在加快:“韩拾一,我想明白了,我真的想明白了!你别不理我……”
“我以前是混蛋,我迟钝又不聪明,就算看懂了,我还装傻充愣,假装看不懂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