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无罪之人

赵若明睁开眼睛，看到了茫茫星河。
她并没有直接回到家去，而是来到了任务者的中转站。相当于一个过渡的地方。
除了她之外，中转站中还有许多“人”。他们长得奇形怪状，有三个头的，有正方形的，有头和屁股装反了的，还有乌龟形但长了马尾巴的。
这些人来去匆匆，彼此擦肩而过时，连个点头致意的动作都没有（当然，有些人连头都没有）。他们迅速出现，然后迅速消失。有的回到了老家，有的奔赴下一个任务。
赵若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她同时注意到有许多人也在用新奇的眼光看她，看来在他们眼中，她同样是奇形怪状的。
赵若明终于找到了姬钊，姬钊呆呆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她的系统62陪在她身边。
姬钊的**被暗之血宴那群人丢到海里了，62替她申请了新的**，还在审批中。目前姬钊只能在中转站里等着。
赵若明站在姬钊面前，试探着张口：“你感觉怎么样？”
姬钊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赵若明，又不感兴趣地闭上了眼。
赵若明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吸力攫住了她，将赵若明从中转站中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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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系统。
密密麻麻的九色光球像穆肃的士兵，排列在赵若明眼前。赵若明甚至数不清在场共有多少个颜色系统。
“一共有999个，宿主。”203道，“这是一场审判能调动的系统的最大数额。”
从前赵若明闯了再大的祸，也不过是九个颜色系统一起审她。这次居然来了这么多！
赵若明扶额道：“我还真是低估风流雪了。——我们认识的小绿它们也在这里吗？”
“没有。”203扫描了一番，“它们应该是为了避嫌，不能参加这次审判了。看来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大监察组织有9999个颜色系统，这次一下子来了十分之一，足见赵若明捅的娄子有多大。
999个系统悬浮在赵若明面前，场面蔚为壮观。远远看去，就像小时候动画片里常出现的那种桥段——主人公捅了马蜂窝，铺天盖地的马蜂在一瞬间布满整片屏幕，渺小的主角站在它们面前，像黑板上的一个白点。
不用任何人邀请，赵若明自觉地坐在了真理之椅上。坐下之后，她显得更加渺小了，看起来就像一只蜗牛蹲在一座山丘的脚下。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她道。
999个系统嗡鸣一阵，发出了晕车般的共振声，这声音听得赵若明想吐。
“你是否知道，你所在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真理之椅上无法说谎，赵若明直白地回答道，“我一清二楚。”
111个黑色系统一起运作，将一块巨大的光幕投射到赵若明面前。
光幕中，风流雪正在一间像医学科研所一样的房间里忙碌着。这间科研室冰冷壮观，处处透着高科技的气息。
画面放大，赵若明看清了画面中的人们——全都是暗之血宴中的宾客们，大约有二十多个。他们被束缚在一个个手术台上。不远处，帝万书浑身扎满了管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输血。
整个画面透着一股阴森诡谲的味道，看着像某些邪典科幻片。
黑色系统肃然道：“这幅画面中，一共有10名男女主、12名男女配角！赵若明，你至少造成了15个小说世界完全停摆！”
赵若明无辜道：“那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抓我？早干嘛去了？”
一大群系统们静默一瞬。
当然是因为做这些事的人不是赵若明而是风流雪，万象宇宙拿土著男女主一向没办法。在查到风流雪之后，万象宇宙又顺藤摸瓜，整合了所有能查到的资源，这才摸到了赵若明身上。
111个白色系统们道：“我们经过数月查证，终于追溯到了这起事件的源头。那就是你！赵若明，任务者G-415号！”
一百多个系统同时发声的余波震得赵若明有点反胃。她垂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才十五个世界，二十多个角色而已，还不至于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吧？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111个绿色系统们早有准备，放出了一份堪称机密的数据资料。
“这些确实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在这里。”
203扫描了一眼那份资料，遽然一震：“宿主！有六千多名大大小小的角色从这个世界逃逸了！”
“多少？六万？”赵若明瞪大了眼睛，“知道多，没想到这么多啊……”
一本小说里，除了主角之外，总也要有几十个配角甚至炮灰出场。譬如赵若明扮演的“赵若明”，就是段野那本书里的十八线路人甲。这些角色虽然不起眼，但却是一本书的支架。毕竟不能指望主角一个人唱独角戏。
六千多个角色逃逸，就算按一本书逃逸五十个人来算，也至少有一百多本小说遭了殃。难怪万象宇宙急眼。
不说大量难民涌入万象宇宙造成的动荡，这个世界都要被逃成筛子了！
“逃逸——指的是书中人物的自我意识觉醒。当角色的世界观动摇，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之时，世界就会被撕破一条裂口。人物就会从裂口中逃逸，前往万象宇宙。”
赵若明重复了一遍逃逸的定义，抬起头，平视着面前庞然的系统群，道：“怎么？角色自己觉醒逃逸，这也怪我？”
111个蓝色系统们一起发怒了：“你怎么不问问它们的世界观是怎么动摇的？！”
赵若明当然知道。
皇甫劲是企业家，自然不敢跟官家作对，把什么永生的事情到处乱嚷嚷。只得默默咽下自己是个精神病的苦果。
可风流雪不一样，她是古早文法外狂徒，动不动就“人不犯我我可犯人，人若犯我诛他满门”——她有什么顾忌？
首先崩塌的是被风流雪囚禁的那二十多个男女主男女配所在的小说。
能混到暗之血宴上，这些人身家多么显赫自不用说。他们的关系网也如蛛网般遍布各行各业，构成了一张权力、金钱、人脉三重奏的无尽大网。
这些人自然不全是海城人（实际上只有寥寥几个海城大户），实际上，天南海北的总裁、贵女、黑道大佬角色，都要集中在暗之血宴上刷宴会剧情点。
虽然这些角色每天只知道谈情说爱，和男主或者女主或者男配或者女配玩修罗场虐心场追妻追夫火葬场，但他们依然是大写的【人上人】——各行各业的精英和领头羊。
如果以赵若明原本所在的世界做类比，大概可以理解为：把国内互联网、电商、地产、游戏、家电等行业的龙头一把手，外加港城的大亨、澳城的赌王，一起关到一个小黑屋里按个放血——这就是风流雪在做的事情，她还做了整整一年！
一开始，这些家族还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只敢私下找人，不敢明面暴露。生怕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时间一长，众人就坐不住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企业也不可一日无主。现在主生死难料，细枝末节也就顾不上了。左左右右一打听，哦，怎？你家的主也失踪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风流雪现在牵了五六七**十……不知道多少发，动的可就不是一家一户一行一业的全身了——这是削到多少人的大动脉上了啊！
自海城伊始，一场风暴席卷各地，各行各业不说天翻地覆，起码也是小有动荡。
第二批崩塌的便是大批的古早小说。
这么多大亨被绑架失踪，无疑是在打帽子叔叔的脸。毫无疑问，官方痛定思痛，一场席卷全国、全民参与的扫黑除恶行动横空出世！
那些在世界意识的庇护之下逍遥法外的张三男主和他们手底下的小混混们，像一窝又一窝蟑螂一样，被连根拔起，扫进了铁篱笆。
世界是人民的世界，不是男女主们的世界！任何邪恶都将被绳之以法！
世界意识只敢对任务者们趾高气扬，对铁拳一向安静如鸡，老老实实地让正道的天雷把自己的心尖尖张三男主们全都劈死了，一声也没敢吱。
原本该为了学费被强取豪夺的女主们申请了助学贷款；原本该被非法囚禁在小黑屋的女主们背着书包老老实实上起了大学；被总裁的势力压迫、没有任何私企敢招收的女主们反手考公考编，总裁欲找门路，被官方当作典型挂在全网批评；签下卖身契约给XX总裁为奴为仆的女主们第一次得知，世上有“无效合约”这种东西……
乱了，全乱了。
古早小说世界一溃千里，大批角色要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么原地觉醒直接跑路，既没洗心革面也没觉醒的，通通进去铁窗泪了。
紧接着崩溃的——居然是外国小说世界！
外国当然也有狗血网文，而且只多不少。更为重要的是，风流雪所在的“暗世界”，总部就设在国外。
这原本是风流雪所在小说的作者为了过审做出的设计，但现在可捅了娄子。暗世界落在纸上只是三个字，落在现实就是一个小小的王国。风流雪作为王国第三的杀手女王，居然开始研究什么永生——这事是瞒不下去的。
暗世界没有秘密。不必多说，狂人在国外也只多不少。外国大亨们追逐永生的态度只会更为狂热。毕竟他们可是有家族内部互相换血这种事情作为实证的！
外国佬不拉则已，一拉就拉个大的。大批国外的雇佣兵受雇，纷纷潜入海城，想要一窥永生猪真相。杀手组织和帮会之间的火拼更是不可胜数。中间起的摩擦，攒起来足够把这个小世界点着了。
万象宇宙一向窝里横，对土著角色是没办法的。毫无疑问，这笔账也算在了赵若明头上。
这个娄子很大——而且几乎不可填补。最重要的是，谁来顶这个锅？
万象宇宙焦头烂额了整整半年，也没商量出个好的方案来。这样大面积的崩塌，棘手程度甚至超过了万象宇宙第一烂尾工程。毕竟烂尾工程只有一个世界，而这次崩塌的则是数不清的小世界，世界套世界！
到底是一条滔天巨蟒更可怕，还是爬满整个大海的蟑螂更可怕？也许万象宇宙会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大监察组织拍手一合计，又把屎盆子扣到了赵若明头上。
这些事情，赵若明当然是知道的。她在西伯利亚那些日子总不可能天天看雪什么也不想。
老实说，赵若明这次实在是有点冤枉。她只是让风流雪把帝万书关起来当血包，谁承想风流雪竟然疯狂至此，把暗之血宴上的其他人也顺手关了？
赵若明不是神，无法与癫婆共脑，不可能在事前就算到风流雪这么不客气，搞买一搂n那一套！
因此，赵若明毫无心理负担地道：“啊，所以？你们想怎样？杀了我？”
999个系统们：“……”
白色系统们的语气和缓了一些：“与其说是杀了你，不如说，是聘用你。”
“哦？”赵若明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罪犯返聘——《汉尼拔》？”
系统们嗡嗡共鸣了一会儿。它们全都不通人情世故，这次召唤赵若明来之前，特意粗粗地从赵若明老家的风俗文化里学了一点皮毛，用以对付赵若明。
这一招叫先兵后礼，用俗话讲，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
可惜了，巴掌好像没有抽到赵若明，而甜枣，赵若明也不肯接茬。
这和它们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绿色系统们道：“你的罪过足以让你和你的系统在零维囚笼牢底坐穿。但如果你接受我们的招聘，解决本世界的问题，我们可以恕你无罪，甚至给你一些补偿。”
“恕我无罪。”赵若明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系统们以为她心动了，忙道：“我们会为你提供一切支持，只要你能弥补这个世界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