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沃姆的长城节点在收拾细软准备搬家?它的外在不是一颗圆球吗?它能收?怎么收?
左吴有些想象不出来这是副什么光景,下意识朝勾逸亡问:“你创造的陶沃姆文明——你的孩子们平时穿衣服吗?”
勾逸亡戳着自己的太阳穴搜肠刮肚了一番:
“得分时期,他们喜欢繁复的盛装的时候有,崇尚身心毫无阻碍的贴近自然的时期也有,你的问题就有点笼统了。我的孩子们同必将灭亡的命运对抗了几十万年。这么长时间,够你的祖先从古猿进化成智人了,那我孩子们的文明与风尚又哪会一成不变?”
左吴噎了一下:“……我只是在好奇长城节点的‘细软’是指什么。”
“我不知道。”勾逸亡说。
“你不是你孩子们的创造者吗?”左吴问。
“那又如何?我一向尊重自己孩子们的**的,”勾逸亡摊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左吴:
“我之前好像听见,说你的‘气运’来自于织褛从别处的挪用,现在已经用得已经差不多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残留的嘛,至少让我同我孩子的墓碑建立联系的时机算是及时。如果它真的离开,我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只能寄望于无尽的岁月有朝一日能让我们再度相会。我等得起,但你们得饿死。”
左吴咧嘴:“伟大的神灵大人不帮我们想想办法,创造一些食物文明给我们果果腹吗?”
而勾逸亡脸上出现一抹惊恐:“我当你们是朋友不假,可我创造的文明都是我的孩子。用自己的孩子去填朋友的肚子?这未免也太……”
左吴赶紧挥手打断——生灵有没有权利出卖自身血肉成为别人的食物,就像人类出卖劳动力一样;还有政权有没有把一部分公民当做是石油木炭一样的资源使用或贩卖出去,就像人类压榨同胞劳动力一样之类的问题,简直是老生常谈,品鉴过太多次,根本不想再听了。
只不过,银河大部被圆环毁灭后,以往文明多姿多彩的花样也少了许多,以后此类道德规范说不定在这方银河中真会产生一个无聊的标准答桉吧。
“推己及人”还真是个坏习惯。今后的银河除开被圆环布下的黑暗笼罩的范围外,适宜文明繁衍生息的地界变得如此狭小,大概容不下以往炫目的多姿多彩继续共存了。
说到底,道德的推广,就是文明在扩张脚步下的另一种征服。
想着。
左吴又稍微侧目;为维持着这处在虚空深处的小天地,须弥型原虫仍在黛拉的操控下,持续不断喷吐着体内的能量,予小天地边缘的防护以补充。
须弥就是极大的意思,这原虫同样是黛拉的部族。原本的银河左吴就觉得有些不够黛拉施展拳脚了,那更拥挤的当下呢?
这片银河成了这番田地,还真是有些让人窒息——唯一的好消息是至少自己回去以前,从镜弗文明分裂出来的那些政权不大可能和圆环建立新的契约。因为自己一行处在虚空深处,这里的时间过了几天几年,外面的现实世界甚至可能没有经过哪怕一秒钟。
这也是以前左吴和艾山山经历过许多次的“时停”的原理。只是以往的时停几乎是步步惊心凶险难测,连古画晴空这样旧帝联顶尖的机甲也只敢说进行时停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余下百分之七十便是机毁人亡。
小灰也是,它比古画晴空强不少,却只能保证自己能在虚空深处行进无碍,想要再带上别人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而这次能把这么多人护得周全只是有些挨饿,便是以太象引擎榨出的浩瀚能量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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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吴回想着,从得到以太象引擎,再到现今在虚空深处躲藏的当下,又到恰到好处的同陶沃姆长城建立联系;自己经历的一切是一环扣一环,当真是气运的安排。
气运是织褛的祝福,可织褛本身只能从别处将气运挪用而来,不能像圆环一样创造命运;这表明自己身上所凝聚的气运是有限的,早晚会用完。就像夕殉道一样,受困于无边无际的战场中几十年没有脱困。
问题是,为什么自己身上的气运在之前看起来这么充沛,而夕殉道身上的看起来就是即将告竭?都是织褛的挪用,区别为什么会这么大?
唯一的解释是,自己同夕殉道,气运挪用的来源不一样。
夕殉道以及他的祖先,毫无疑问是这个银河的人类。所挪用的气运,多半是将因织褛干涉后在未来无缘出生的人类的气运给提前透支了——
织褛祝福的代价是人类间会开始互相厌恶,是自然进程中绝不会出现的特征。被她祝福后,绝嗣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是曾经的纯血人类作为父母辈,用光了子孙的“遗产”。
让本该出生的人再无出生的机会,算是谋杀吗?
左吴心中闪过了这么个疑问,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既然自己身上气运的源头同夕殉道这些本银河的纯血人类不一样,那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所身怀的卷顾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
同勾逸亡反复确认后,科研团队总算从圆环布下的黑暗旁边撤下,一直在操盘科研星舰位置,防止它们被虚空乱流干涉的艾山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海妖只是能松口气而已,接下来根据勾逸亡提供的坐标,前往虚空长城面前的旅途还是要她来掌舵。
至于钝子,早就没脸没皮的在一旁开始装睡了。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装睡的ai只会装得比人更逼真,连呼吸频率都是如此刻意的惬意。
艾山山在通信频道中有些戏谑的抱怨:“左吴,我发现比起你,我和姬稚好像更合适。她是坐骑,我是司机,多般配,哈,好像没有某人插足的余地了。”
一直在窥屏的小灰见状,马上发了个欣喜若狂的表情,在远处拍了拍裙子和衣裳,冲着左吴的方向点了点脚尖,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左吴笑了下,把小灰招呼过来,又拖上了勾逸亡,加上艾山山、姬稚和古画晴空,以及几个科研团队的代表,便算一支小小的远征军了。
至于刚收拾好细软陶沃姆的长城节点,它答应在原处等待左吴一行,暂缓了自己的行程。
……
虚空是物质与精神夹杂交汇之处,每个人因为精神不同,眼里的虚空或多或少都有不一样。
左吴眼中的虚空就是一片纯白,距自己有一定距离的物质,都会被抽象成一道道狂舞的黑色细线。
越复杂的东西,被抽象成的黑色细线就越浓越密。陶沃姆的长城节点之所以被左吴觉得是个黑球,就是因为其黑线浓密到了极点。
小灰也差不多,若离她远些,她也会在左吴眼里被抽象成类似的模样。只是小灰没有带上她所有的机群,规模相较起来有些太小。
小小的,很可爱。
至于钝子……她被抽象成的东西就有些潦草了。
这么一想,虚空中的东西都不会是它原本的模样。左吴有些恍然,长城节点实际上说不定真的有手有脚,能自己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太正常不过。
等等,有手有脚?那其他东西呢?
与艾山山还有姬稚,一起久违的挤在古画晴空驾驶舱内的左吴忽然对某个问题无比好奇,好奇心使他心痒难耐,却不能有任何表示。
左吴只是在思考,既然陶沃姆长城节点可能有手有脚了,那它能不能再进一步,会不会有性别?
真的只是单纯好奇,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毕竟是和艾山山还有姬稚挤在一起,加上自己在这方面名声有一点点微妙,现在提出来,对自己身边的两位女士可有些不太礼貌。
虽是痛苦,左吴还是把好奇深深埋在了心里,只打算之后见到长城节点时多打量它几眼,寄望于能否在其一团黑线凝成的球的形状中瞅出一点端倪。
左吴本来已经将好奇深埋于心了,却没想到身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可怖的磨牙声。
是艾山山,她的表情阴沉又可怕,反着光的尖牙咬着她自己的手指,不住的打量左吴,又有意无意将她心中的疑惑呢喃出声:“该死,忘了问那长城节点是男的女的了,该死,该死!”
因为古画晴空的驾驶舱颇为狭小,一边的姬稚听见,动了下自己委委屈屈蜷在一起的硕大身躯,朝艾山山有些好奇的问:“艾小姐,你在担忧什么?”
艾山山压低嗓子,音量却仍遮掩不住,也不知道究竟想不想给左吴听见:“我反应过来了!咱们目前遇到的造物,有一个算一个,性别几乎全是女的!”
被驾驶着的古画晴空插话,左吴已经许久没听见它端庄的声音了:“反对,我自己便没有性别认知。”
艾山山吼了回去:“你看看你的名字,还有你的声线,是个生灵都会先入为主在心中定下你的性别!别否认,你在所有人眼中早就是个机娘了!”
海妖说完,只听见古画晴空的机体内部发来一阵“卡拉卡拉”的声音,连同操纵台都有些失灵,大概是这台机甲的人生观受到了什么全新的挑战。
而左吴终于忍不住插了话:“这话说的,离婀王还有夕殉道所驾驶的兽石和尤钵沙塔,不也是性别未定……”
话一出口左吴就后悔,这毫无疑问是火上浇油。
果然,艾山山马上切换到自动驾驶,腾出手来就去扯左吴的脸:“好啊,你还真的好奇过?!好好一台古画晴空放在这里你不管,你还去惦记别人家的机甲!还是说你就喜欢那种性别特征不明显的,中性一点的调调?”
本来犹豫要不要劝架的姬稚听见,悄悄把她的马尾辫藏到了衣领之中,这样能否看起来偏向中性一些?可试了试便放弃了,因为无论怎么藏辫子都会从衣领中滑脱出来。
古画晴空也在尝试调整自己的声线,可是它对怎么改有些犹豫不决:“艾山山,左吴,二位争吵不必牵连上我……我在考虑将声线彻底换为男性,请御主大人提供许可。”
左吴被海妖拽着脸,却没有气恼,反而有些欣慰——原来艾山山和自己一样好奇长城节点的性别问题,不用自己开口徒增尴尬了。
此时。
就像上次一样,勾逸亡还是被古画晴空抓在手里,根本没机会进入驾驶舱的他不会知道左吴他们的话题到了个怎么样的程度。
但身为天然神灵的勾逸亡不会有多奇怪,陶沃姆文明存续了这么多年,其中演变出的各类风俗稀奇古怪,身为文明父亲的他打心眼里爱着这千变万化的一切。
几十万的文明够让生灵把所有花样都玩腻一遍又一遍了,左吴他们现在居然还拘泥于“性别”当真是小儿科。甚至对勾逸亡自己也是,身为父神居然只喜欢一点毛茸茸,他在陶沃姆人心中大概已经无异于相当古板,并且在道德上没有丝毫瑕疵的严父了。
这“严父”此时正昂着头,随着离长城节点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笑就更加惬意;长城节点似乎考虑到了一切,为左吴一行规划好的路径相当顺利,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波澜,好像虚空当中就是这样晴朗的天。
很快。
古画晴空的身体也震颤了下,目的地到了,长城节点近在眼前。
左吴和艾山山凑到机甲的操纵台上,心有灵犀又各怀鬼胎的开始观察这黑球的全部。
但还是看它看得最深沉的勾逸亡先看出了与上次相见时,它的区别,对黑球说:“你……你身上好像轻松了许多。”
“是的,这就是我能收拾行李,准备来场旅行的原因,”长城节点笑得有些腼腆:“我明明本该是不动的长城,居然有着想出去旅游的念头,会不会有些可笑?”
勾逸亡摇头:“怎么会可笑,做父母的,哪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去更广阔的天地看一看呢?”
左吴听着,想起黛拉和眼下的银河,心里又是一沉。
而艾山山则捕捉到了关键:“二位,扇情的事可以先等等!勾逸亡,你刚才说长城节点‘轻松了许多’,是什么意思?”
勾逸亡没说。
长城节点自己接过话茬:“之前,我是被无数星球产生的引力束缚在这里的——引力是贯彻所有维度的力,对我来说就像锁链和镣铐般,也像深入迷宫后,连接着出口给我引路的线。”
左吴恍然,这和白艾斯的因缘之线差不多,因缘之线便是重力的灵能表达,又想起列维娜后来还在自己脖子上绑了条因缘之线,后来也没解开来着。
艾山山继续刨根问底:“长城节点!你为什么说重力是连接着出口,给你引路的线?”
长城节点随即回答:“小姐,我的本职是用于围猎被‘玩家’污染的星球与世界线,后来被仁联用去进行世界线的等价呼唤,来偷窃星球了。而我能在这么深的虚空中精准定位天体,靠的就是它们的引力。”
“现在,你们银河中,大部分天体的引力都消失了,我找不到它们,所以就自由了。”
艾山山瞠目结舌:“找不到?也就是说……我们没办法回到我们的银河去了吗?”
想从虚空中避开圆环洒下的黑暗,靠星舰拖着所有新帝联的人去找路太危险,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左吴一行才需要来寻找长城节点。
长城节点晃了晃:“也不尽然,我有一个建议提供给你们——”
“去仁联所在的世界线,寻找仁联所控制着的长城节点吧!仁联的战舰曾来过你们的新帝联境内,相当于仁联的长城节点拥有你们新帝联的坐标。去找它,夺回它,你们就能回家了。”
艾山山咬着牙齿:“是吗?可那是仁联的地盘,我怎么觉得这会是一条无休无止的不归路?”
“但不踏上这不归路,你们就再也没有回到家乡的希望了,”长城节点说着,声音仍是如此亲切,却在亲切中透着点点的冰冷:
“除非你们想永远在虚空深处安家,否则这就是你们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