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开始小动作,目光扫过办公室各个角落,显然是在寻找可能安装针孔摄像头的位置。
看到周志高如此谨慎,张同伟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一直很看好周志高。
有些人天生适合混体制,比如眼前的周志高,只要给周志高展示自己的舞台,他绝对能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但同时他又有自己的底线,并非不择手段。
“不用找了,市纪委同志正在收集我的罪证,在这里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张同伟直接点破周志高的心思,周志高轻点下头,直到看完每个角落这才安心。
他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关切,“张县长,已经到了无法脱身的地步吗?”
张同伟反而在这一刻变得洒脱,对周志高说道,“志高,你知道我最看重的是你哪一点吗?”
“在你的身上有着很多闪光点,尽职尽责,能力出众,愿意学习等等。”
“但我想将你当接班人培养的真正原因,是你懂得知恩图报,我进入体制已经足足十九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从副处升至正处,结果却卷入斗争旋涡。”
“整整十九年,要说我像身上的白衬衣一样干净,又怎么可能。”
“只要他们愿意追根究底的去查,总能查到一些东西,我庆幸的是在位期间,虽让白衬衣上沾染了污渍,却未曾让它沾上血迹。”
“我在这条路上像瞎子过河,前面十二年完全依靠自己摸索,你知道吗?我十二年才升至副科,但从副科升至副处,却只用了短短七年。”
周志高安静的听着,像是课堂上听话的乖学生。
因为周志高知道,以后再想听到张同伟的教诲,几乎没有可能。
他知道为什么张同伟会培养他,与当初张同伟母亲过世时,他在灵堂负责接待,几天几夜没合眼帮忙守灵有很大关系。
虽然当时张同伟什么也没说,可却让张同伟记住了周志高这个人。
再后来有酒局基本都会带上他,而周志高每次都以巧妙的方式,既不得罪人又成功为张同伟挡酒,次数多了后,周志高被打上了张同伟嫡系的标签。
“明天,我会去招待所找市纪委同志,交代能交代的。”张同伟露出微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周志高的肩膀。
“你的副科申请已经在走流程,就算我不在,你的副科也不会有问题。”
“但切记别想着淌我的浑水,免得将自己卷入其中。”
“我离婚的早,孩子和婆娘都去了国外,要是我儿子在身边,倒是和你年纪相仿,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以后我在里面没人来看我,希望你有空能去探望探望,不过至少要一年后才能去。”
没有解释为什么要一年后,如果连这点领悟力都没有,周志高也不值得张同伟培养。
此刻的张同伟,像是想把他在体制内的经验全部告知周志高,二人聊了很久很久。
终于,张同伟下了逐客令。
“志高,记住最后一句话,处级以下靠能力,处级以上懂得都懂。”
“你即将升至副科,只要做出足够的成绩,上面的人是看得到的,当你将来有一天坐上我这个位置,一定要更加谨小慎微。”
“在商业领域也许一次站队,就能决定你是平步青云,还是庸碌一生,而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却是一次又一次站队,一次又一次选择!”
“每次都能做出正确的站队与选择,处级于你而言或只是开始!”
“离开这里后,一年内我们不要再见面,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能告诉我关于你的好消息。”
周志高离开了,张同伟却在办公室没有走。
早年离婚,父母已故,别人下班有家可回,他却好像已经无家可归。
也许在张同伟的心中,不只是将周志高当接班人,有时候还会在周志高的身上,寄托思念儿子之情。
张同伟站在窗前,寂静的办公室,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看着周志高离开县委大楼的背影,张同伟喃喃自语,“人人都想要铁饭碗,但并不是谁都适合吃这碗饭,而且这铁饭碗要是没端好,容易变成铁栏杆。”
“也不知道志高这小子,是不是真的适合这条路,以他的机灵劲,就算走不下去应该也能明哲保身,除非他的野心太大,彻底卷入风暴中心。”
离开县委大楼的周志高,第一时间回到住处,找到了几天前张同伟送他的子弹。
当时张同伟笑容满面,说提前送这枚子弹做晋升副科的礼物,周志高还觉得子弹不怎么吉利,在体制内被送子弹寓意不怎么好,但那是张同伟所送,周志高拒绝不了。
谁知张同伟出事,竟道出了这枚子弹的秘密。
周志高将子弹头取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看到这个地址,周志高想起那天张同伟的神情,他虽然在笑,但好像已经预料到会出事。
将地址牢牢记在脑海中,周志高把纸条烧成灰烬,子弹放进钱包前往车站买了前往阳市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