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鼻涕狼的教诲

这桩仇怨历经三千余年，起于季云霄，终于季辽。

起因是半部五行衍火决。

季云霄为了得到梁去水手里的半部五行衍火决，作为交换条件，他主动招惹华云道人，最终不敌被华云道人所杀。

这么看来季云霄是自寻死路，死有余辜。

其实向来杀伐果断的季辽，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虽知季云霄的死乃是自找，但季辽却不能不为季云霄报仇。

这就好比，你的父亲到邻居家里偷东西，被邻居发现从而被乱棍打死，在这里你的邻居家自然是占着理的，你的父亲便是死有余辜。

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你的父亲死有余辜，难道你真的能安然处之，继续与邻家有说有笑的生活下去，而不报仇吗？

而季辽这数千年寻仇之路便是这个道理。

季云霄是他季家的老祖，季辽生时季云霄已死万余年，可谁让他姓季，谁让他是季云霄的后人，谁让他得了季云霄的传承啊。

季辽以雷霆手段击杀了华云，这过程不过区区盏茶的时间而已，他很怕再次发生当年在幽兰宗那样的变故，所以便没给华云一丝机会。

狂笑过后，季辽再次看向了这片天地。

这一刹那季辽那眸子里清澈了许多，好像被一汪清水洗去了污浊。

这一刹那季辽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好似拔掉了一直插在他心头的刺。

那终年笼罩着他头顶的乌云散尽，明媚的阳光终于落在了他的头顶，照耀着他的全身，一时之间季辽只感从寒冷的冰窟掉进了温潭，绵柔的温水包裹了他的全身，让他的身子瞬间暖和了起来，那种舒适仿佛将他拖上了云巅。

然而当季辽在那温潭里探出头来之时，再次看向了外界，季辽忽的又感到了一阵空虚，一股倦怠之感填满了他的心头，一下子好似一直推着他前行的大手突然消失了，瞬间便让季辽失去了前行的动力。

季辽立于虚空，微微闭目，任由那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此刻那光霞笼罩着他的全身，让季辽的身上染上了一抹金灿灿的光辉。

季辽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十六岁离家，独行跨越天堑抵达神东，机缘巧合拜入紫气宗，而后又与芦竹同去荒西，在熔岩火海进入虚空，又是诡异的绕到了极南。

他做了陈家客卿老祖，拜入种道山做了一峰之主，进入元魔界主导元、混两族大战，数千年的经历尽数在他眼前闪过。

那一个个人影，那一张张笑脸，那一声声临死之前的嘶吼，好似历史重演一般再次重现。

而后一只大手突然在这急速闪动的光影中一探而出，直接把这光影撕成了两半，旋即就见一个人影在那黑暗里迈

步而出，却赫然是身着道袍剑眉星目的季云霄。

季云霄缓步而来，到了近前脚步一顿，与季辽对面而立。

季云霄盯视着季辽，嘴角一扯，“哼，好小子，果然是我季云霄的后人。”

“为了老祖遗愿，历经千年，终将华云斩杀，也算给老祖一个完满的交代了。”季辽知道此乃他心境所化，而他也明白此刻他正与他自己对话。

“千年的得失可算值得？”季云霄再次问道。

季辽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一闪，刚想点头，却是忽的止住了势头，脑海里再次想起了一个面孔。

季云霄看着季辽闪动的眸子嘿嘿一笑，好似极为清楚季辽所想，随后就见季云霄身子一个虚幻，砰然溃散化作漫天光点飞扬开去。

那漫天的光点犹如晶莹的流沙，在这幽暗的虚空里闪耀飘舞，不多时，那金色的流沙再次倒卷汇聚在了一起，微微一凝，却是现出了一个貌美妇人的身影。

那妇人一见季辽也是轻笑一声，探指点了点季辽，“你呀，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爹一个模样，都这般境界了，心事还那么重。”

“娘”季辽轻声说道。

当季云霄问起季辽得失是否值得时，季辽本想点头，却是莫名的想起一人，而这个人就站在他的眼前，正是他的生母季霜月。

“为老祖报仇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不用把太多不甘放在心里的。”季霜月说道。

“可我当年明明能让你活下来，却是错过了啊。”季辽心里动容。

“生生死死乃是人间常事，娘不想成了阻你的绊脚石。”

“可我这心里始终觉得失去了什么。”季辽说道。

季霜月白了季辽一眼，随后却是轻轻一笑，“人世间失去的东西很多，你要懂得放手，更何况，失去了我，你还有她们，她们会为了为娘陪你的。”

季霜月说罢，向着身后一指。

旋即就见季霜月身后金光亮起，一个个人影凝聚而成，却赫然是季绣娘、龙姬、火琉璃、陈雪娥、甄灵儿、羽云昭，以及季不凡、季承祖、季崇峰、子禾、念霜、念月、九儿，还有他的外孙女蔡莹莹。

那一个个身影簇拥在了一起，看着那一张张笑脸，季辽这才恍然，猛然明白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人世间留下了这么多牵绊，而这些人便是他以后生存的动力，再去计较得失却不是大丈夫所为了。

季辽含笑，对着她们点了点头。

嘭的一声，这些个人影再次溃散，而后又是一凝，汇聚在了一起，却赫然凝成了一只生有双翅，半似狐狸半似狼的大狼，正是鼻涕狼。

鼻涕狼庞大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巨大的鼻头紧贴着季辽。

老大，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可不是你性格啊。”鼻涕狼大嘴一张，开口说道。

季辽眼眉一挑。

他知道此前不论是谁都是他心境所化，所说之言也是他自己与自己对话，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临了临了自己的心境竟是冒出了这头蠢狼。

“不然呢？”季辽回道。

鼻涕狼一双腥红的大眼睛闪动了两下，“我老大那是天不怕地不怕，阎王见了叫爸爸的主，想这么多干嘛，只管继续前行就是了，石头挡路把石头踢开，人若挡路那就直接杀了得了呗。”

“呵呵呵，你说的倒也简单。”

“这世间事难道不是这么简单吗？”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想这么多是我蠢了？”季辽瞪眼看了一眼鼻涕狼。

“我可没说，那是你自己说的。”鼻涕狼说道，顿了顿又道，“诶呀，其实啊呆呆傻傻的也挺好，不是有句话叫傻人有傻福嘛。”

“哼，四肢发达的东西。”虽是和自己内心对话，但季辽不知为什么，这鼻涕狼总能调动季辽的情绪，或许在季辽心里已经把这狼放在了季绣娘几人同等的位置了。

“对对对对对，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鼻涕狼连连点头，而后再次说道，“不过我也有句话要告诉老大。”

“呵呵呵，看来我是到了向你讨教的时候了。”季辽摇头一笑。

“嘿嘿嘿，傻人有傻福这话不假，但老大你可得记得，傻人有傻福，可不是傻 逼有傻福啊，太傻也不行啊，老大万事小心咯，哈哈哈。”鼻涕狼说完，身形砰然在虚空中溃灭消失。

“你你大爷的。”季辽骂道。

外界，就见笼罩着金辉的季辽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那股空虚的心境一扫而空。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回想着方才与自己的对话，知道那是他在告诉自己，他还有许多人陪伴，而最后鼻涕狼的出现，那便是他在告诉自己，若是鼻涕狼遇到了这种情况的时候，鼻涕狼的选择，或许在季辽心里，鼻涕狼那种没心没肺的心境，才是真真正正的洒脱。

“哈哈哈起点既是终点，终点既是起点，原来如此，我懂了！”季辽说道。

霎时之间，季辽的心忽然打了开来，一股汹涌澎湃的轮回道意猛然在他周身奔涌而出，此前修炼果的天逆合道法自行运转，瞬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直接把季辽的肉身给卷了进去。

就见季辽的肉身逐渐扭曲，随着那漩涡而转，被那漩涡点点吞噬，一点点的融进了虚空。

远远躲开的婉素心见这一幕心里一惊，刚想有所动作，猛的就听一声巨大的嗡鸣响起，下一刻却见虚空天幕凭空现出了一道巨大的金色道纹，闪动之间散出漫天的金光，把这方天地给笼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