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修风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紧紧捏着手中的茶杯,“你怎么虚弱成这样,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个啊,倒不是他的原因。”林雾收回手。
裴修风拍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他说话?!”
叶清黎抓住林雾的手,掌心下的手没有任何温度,冰得像一块河底的石头,林雾看上去那样轻薄飘渺,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她还没说话,林雾笑着把手抽出,“事实如此,我不是特意替他辩解,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太忙,忘了给你们写信报平安,你们没生气吧?”
裴修风:“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连个消息都没有,要不是燕归辞放出成亲的消息,你连活着这件事都不打算告知我们吗?”
“什么意思?你们以为我死了?”林雾怔愣。
叶清黎:“你和燕归辞落下瀑布之后,魂火跟着熄灭。”
林雾低头,拿起茶杯喝一口,“魂火作不得数,如果往后你们见我消失也不要难过,说不定我活在另一个时间线里。”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裴修风恼火。
林雾:“你和长孙南筠如何了?”
裴修风:“我们好得很,不需要你关心。”
“那就好。”林雾指尖摩擦着杯壁,“如果没什么要说的,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待得太久他会不高兴。”
裴修风气急,想痛骂她一场,话刚要说出口却又卡壳。
她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脸上端着浅淡笑容,像一只午后慵懒晒太阳的猫,好似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他盯着林雾,只觉她此刻如此陌生,他好像一直没有真正了解过林雾这个人。
林雾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雾气一般飘渺,让人难以琢磨,从初见喊他师父开始,她总是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举动。
年少时家道中落,一路至今,他不知见过多少人情冷暖,但林雾如此不同,她突然地出现,明明生性薄情还爱计较,偏偏对他不求回报地好。
他此生在意之人不过二三,林雾已是其中之一。
夏日炎炎,院子里的高大树木投下阴影,带来几分清凉,风吹得树叶哗啦作响,可人心的燥热还是难以按耐。
裴修风站起,“跟我们走,他不适合你。”
林雾失笑,“你说话小点声,万一被他听到,他要打你我可拦不住。”
“我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裴修风气恼,气她这无所谓的嬉闹态度。
她总是这样,不想说的话题就三两句插科打诨过去。
林雾疑惑抬头,“我在这里挺好的,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我看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燕归辞洗脑,才变得这样浑浑噩噩。”裴修风伸手抓住林雾,打算将她强行带走。
林雾没有反抗,长叹一口气,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裴修风:“我在带你逃离火坑!”
“你怎么知道这是火坑,而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呢?”林雾语气温和,眼神平缓。
裴修风:“好,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骗你?”
林雾:“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裴修风口不择言道。
“你知道他杀了一只画皮妖却骗你说对方主动离开吗?你知道他暗中修炼业火,实力根本不弱却一直骗你同情吗?你知道他背地里杀人不眨眼,心思有多阴暗吗?”
林雾打断裴修风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裴修风顿住,“你知道?”
林雾把手从裴修风手中挣开,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比你更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知道他从头至尾的伪装,知道他在背地里做过的一切,知道他的欲望与惶恐……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裴修风愣住,“那你……”
林雾:“他想这么做,我便由着他。”
纵容他做的所有事情,包括现在他将她软禁在此,她若是想要逃脱,燕归辞关不住她,可是她没有离开的必要。
裴修风:“为什么?你……喜欢他?”
林雾垂眼,自嘲一笑,“或许吧,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不管是哪个世界,她的目标始终围绕着“活着”两个字,也从没有哪个人像燕归辞这样同她的生命紧密连接起来。
裴修风坚定道:“喜欢怎么会不知道,你可能只是被他短暂洗脑,我带你回人界去冷静一下。”
林雾摇头,“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去清理这些剪不断还理不乱的思绪,她的身体在衰败,她必须尽快离开这条时间线。
裴修风:“你还执迷不悟!他就那么重要吗?”
“是,他很重要。”林雾答道,“重要到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
不仅是作为邪骨寄生者的存在而重要,还因为他这个人,他是燕归辞,同她一起跋山涉水,经历万千艰苦,从始至终伴她左右,无可替代。
裴修风:“可他想要的是你。”
林雾:“是我又怎样,我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语气如此平和,眼中情绪交织,既不像被控制的笨重躯壳,也不是因愤怒反抗而口不择言。
如此笃定,不可辩驳。
林雾看向裴修风,笑容里夹杂着许多说不定道不明的滋味,她说:“裴修风,有时候我们很像。”
在身上竖起厚重的围墙,时刻警醒自己不可心软,但还是会有那么一个或几个人在墙上砸出洞来,从此变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她漫长的人生中,细细数来,孤寂与危机占据生命的多数篇幅,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只有师父,但师父没了。
后来她出现在此,遇见燕归辞、裴修风、叶清黎,他们对她而言同样重要。
她可以和很多萍水相逢的人把酒言欢,但交托生死的人,不过这三个而已。
裴修风还有长孙南筠,叶清黎有她的剑道,他们都有追逐的目标。
只有燕归辞不一样,他生来孑然一生,背负着邪骨,最终结局是毁灭天下,也毁尽自身。
她和燕归辞是一类人,同样的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活,燕归辞只有她了,她又何尝不是。
裴修风一时默然,良久,背过身去,“你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便祝你得偿所愿吧。”
“多谢。”林雾浅笑。
叶清黎担忧地看向林雾,林雾摸摸她的脑袋,“我真的不是逞强。”
叶清黎:“如果有事,一定要说。”
“你倒是提醒我了。”林雾笑眼弯弯,“我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妖域的夏末正午依旧炎热,等到晚上便凉风阵阵。
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而今是八月初九,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林雾独坐在院中,望着天上弯曲的月牙,十五便是月圆之夜,她等不到十八了。
原先华宗所住的寝宫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