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苗人凤紧紧盯着南兰就站在窗前的身影,手里则已经握上了她之前卸了放在枕下的一支簪子。
只等南兰有任何危险,就立刻出手。
被他严阵以待担忧着的南兰直面着可能到来的危险,始终神情淡定自若,冷静注视着雪松上传来异动的地方。
她的确不会武功,但她的心性并不似外表那样弱不禁风。
罕为人知的是本是大家闺秀的她其实在十四岁那年就已经历过一场远至回疆的冒险,那时她都未曾惊慌失措。
而如今四年后的她,又刚刚亲眼目睹了这世间最血腥最残忍的一场屠杀,已很难想象能再有什么事能让她恐惧。
在南兰的注视下,来人或许真非喜欢躲藏偷袭的阴谋小人,苗人凤话音落从茂盛掩映的枝叶间就出现了一个披麻戴孝的身影。
从窗内投射出去的灯光照亮了他的模样。
三角眼,鼻子又扁又大。
相貌极其凶恶丑陋,脸色惨白地几乎不像个人,穿着一身戴孝的粗布麻衣倒真像个前来索命的恶鬼。
而现在这恶鬼正目光呆愣愣地望着窗前的南兰。
***
钟兆能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他要给一个人下战帖。
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本不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身为雄霸荆襄的鄂北鬼见愁钟门的门主更不该对此感到畏惧。
但唯独这次不同寻常。
因为他们下战帖的那个人任何人都该感到畏惧。
只因为那个人是苗人凤。
一个十七岁初出茅庐便敢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为名号行走江湖,却至今多年仍然立于不败之地的武林顶端的大高手。
一个只要听到名字都叫人心颤的大人物。
钟兆能和他的两个哥哥钟兆文、钟兆英都知道他们这次很大可能会死在这场决斗里,但作为门主为弟子报仇是江湖道义。
因此他们做好了丧命的准备前来。
他们不屑做偷袭之事,今夜只打算送战帖,但即便如此他们仍不敢只身一人前来,最后是由钟兆英和钟兆能结伴。
现下钟兆英在客店外接应,钟兆能则藏在树上静候时机。鬼见愁钟门的轻功天下一绝,他原本是藏地很好的。
以他们钟家闻名江湖的轻功,他原本也能悄无声息地送上帖子,又悄无声息地脱身离开。
但就在这时窗前来了一个人。
屋内如豆的昏黄灯光首先是将她由远及近的剪影倒映在了窗户上,从挺翘的鼻尖到丰润的唇勾勒出了优美的弧度。
仅仅一个影子,都宛如仕女图里的美人。
钟兆能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个为色所迷的人,甚至他极为厌憎以貌取人,只因他天生就长了一张世上最丑陋的脸。
从小到大,只因这张脸他不知受了多少误会,嫌弃还只是小事,更多是警惕和防备的眼神。
这世上的人好像都是那样肤浅地以貌取人,觉得心慈则貌美,那么面目可憎之人自然就是内里藏奸了。
钟兆能在被那窗上美人的剪影一瞬间吸引后,原本已极力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向关注屋子里的异动,当心会被里面的人提前察觉。
他对自己的轻功当然自信,但那毕竟是苗人凤。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面佛,苗人凤。
然而钟兆能万万没有想到的让他提前暴露的不是武功高深的苗人凤,而是一个没有一点武功的弱女子。
那间厢房的窗户被吹开半扇,但钟兆能透过那半扇窗户只看得到厢房里床对面的一堵空落落的墙。
而很快视野中剪影的主人挡住了那面墙的方向。
并彻底占据他的目光和心神。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曼丽春山化作她的双眉如黛,淳浓春烟染成她的鸦黑绿鬓,天上最明亮的星子镶嵌成她灼灼眼眸。
今夜本无星也无月,天幕漆黑。
可当她莹白面容辉映着身后的摇曳的昏黄烛光出现,容光烨烨竟像是天上皎洁明月挟着清冷光辉坠落了人间。
她实在美地太过耀眼。
钟兆能仰着头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双目干涩难忍才回过神,然后便惊觉自惭形愧地将丑陋的面目深深埋下藏起。
若是可以此时他甚至想立刻转身逃走。
就是这一刹那的心神巨震,让钟兆能终于显露出了一个最低级的,他本不该有的破绽,他竟险些从树上摔下去。
坐在床上的苗人凤看不到钟兆能此时的神情,但南兰却对他眼底的惊艳和震撼一览无遗,她已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
不是谁都能有苗人凤这般定力。
南兰是美而自知的,就算她原本没有自觉在从小到大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目光也足够提醒她了。
她没有在意来人,就像和他一样的其他人。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南兰开口问他,但钟兆能听到她的嗓音目光一亮,眼底的惊艳和痴迷却更深了。
清音流转,洋洋盈耳。
若说南兰的姿容已是惊鸿一瞥就足够摄心夺魄,那么她的嗓音也丝毫不逊色于容貌的惊艳,令人闻之沉醉。
只觉听她徐徐说话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钟兆能恍惚良久都未曾回答,南兰蹙了蹙眉已想要转身离开,让苗人凤来处理,但这时低着头的钟兆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终于回过神急急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下战帖。”
原来那日进行劫杀的江湖人里其中一人是他门下弟子。
不知钟兆能藏在树上原本到底是打算用怎样示威的方式对他们下这张战帖,但最终却是他亲自恭恭敬敬送到了南兰的手上。
没管他离去时的背影如何流连不舍,南兰将马蹄远去的声音和风雪一起关在了窗外,走到床前将战帖递给了苗人凤。
[鄂北钟兆文、钟兆英、钟兆能顿首拜上]
第5章初尝交心5
***
直到南兰回到他身边,苗人凤才将手里的簪子松开。
他接过战帖,不同于不知江湖事的南兰,苗人凤一看战帖上的名姓便知来历,神情不由微微凝重起来。
南兰将战帖给了苗人凤就没再去管,自顾自坐在床边拆卸发髻上的珠钗发簪,云鬓披散下来,乌黑的鸦发像一匹亮丽的绸缎。
转头看到苗人凤神情,她便轻声问道,“很麻烦?”
原本正沉着地想着对策的苗人凤回过神,他先是下意识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麻烦,鄂北钟家鬼见愁兄弟,雄霸荆楚。”
“那比之你如何?”
南兰脱去雪白的狐裘,玉指抚上衣襟的绣扣,解去外衣,准备入睡,苗人凤见此目光微微移开,口中顿了顿,才继续答道:
“我与他们从前只有耳闻未曾见面,若我全盛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