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锦衣玉带、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正捧着一卷书站在假山旁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读书,不是几日不见的福康安又是谁?
可偏偏南兰喂鱼食的手顿了顿,却是一眼也不抬。
于?是读书声又继续。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wei),鳣鲔发发(fa)”
读到这儿,南兰终于?忍俊不禁,向福康安瞥去一眼,“快别读了,一篇《硕人》就叫你读错四?个音,你不害臊我还替这诗委屈呢。”
福康安一边读一边一直斜着眼觑着南兰的神情,见她果?然笑了肯搭理他了,自然立刻收起书随手就抛到身后跟着的小厮怀里,兴高?采烈地跑进水榭里来。
“委屈什么?”
小少爷理直气壮地反问?,还嬉皮笑脸道,“都说曲有误周郎顾,是为一桩美谈,那这诗有错,能博南小姐回顾一笑,若是它有灵只怕觉得是死也值了。”
虽然那日相处地愉快,但他们几日不见,他反倒是更厚脸皮了。南兰不理会他这话,继续转头去喂鱼,神色淡淡道,
“你怎么又跑来我这儿了。”
这一处已经是花园的角落了,说他是路过的那可不大可信。
福康安不是笨人,立刻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从那日额娘找过他后他当然也明白?自己?其实应该和她避嫌。
要说一开始知道府里来了一位从前都从没听说过的属于?汉人姓氏的表妹时,他没有感到有些猫腻才是假的。
可后来等亲眼见到南兰后,福康安便完全再顾不上想这些了,他满心满眼都只想讨她欢喜,和她亲近,而现在……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淡金色的日光洒在底下浮动的水面?上,像是波光粼粼的锦缎,湖光水色也俱都倒映在了湖边垂眸喂鱼的少女清亮平静的眼眸里。
一抬眸,便胜过世间无数旖旎风光。
少年晶亮的目光从出?现就始终注视着少女,没有丝毫偏移。
即便他知道了要避嫌又如何呢?知道她是富察家预备好要送进后宫里的人,他也依旧只想讨她欢喜,和她亲近。
明明也耐着性子几天没去见人,但心里脑子里依然时时想着念着,一听到她出?院子了,直接就从课堂上跑了出?来。
他之?前着迷红楼时的模样已然够痴,遇上她好像又更甚。
福康安想,反正他这个侄子向来比皇子还得乾隆帝喜欢,反正南兰又还没真?正入宫,反正他从小任性骄纵惯了,
就当他再胆大妄为一次吧。
现下福康安只当做没听出?南兰的意思,突然说,“我送你那本红楼的书你肯定已经看完了,我再带你去看活的红楼如何?”
果?然,提到红楼终于?引得少女感兴趣地回眸一顾。
第22章少年旧梦22
***
福康安带南兰去了府里的戏院。
当今的乾隆帝是很爱看戏的,甚至亲自组织了戏曲创作班子,由庄亲王亲自挂名,由刑部尚书?张照担纲,诸多有文艺才能的朝臣亲自投入创作。
乾隆十六年,皇太后六十大?寿,乾隆帝为了表孝心还给太后组织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大?堂会。
自西华门至西直门外之高梁桥,十余里中,各有分地,张设灯彩,结撰楼阁,每数十步间?一戏台,南腔北调,备四方之乐。【1】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戏曲本?就源远流长,由此?如今在民间?就更?加盛行了,权贵人家里也大?多都在府里就养了专门的戏班。
前段时间?福康安之所以要跑出去看戏,不过是因为《红楼》这出戏文本?就没排出多久,只有外?头的几个戏班会演。
如今知道小少爷喜欢,府里的戏班早就紧赶慢赶地排戏了。
虽然时间?紧迫,但精心养着?的戏班水平并不差,起码第一次看的南兰目光专注,面含笑意,看的十分津津有味。
她满意,福康安就也满意了。
哪怕他?已经把这差不多的戏码来来回回看了许多个戏班子上演了,但仍觉得今日这场他?看的没那么专注的戏反而最愉快。
看完戏,福康安又亲自送南兰回院子。
不同于第一次来时的漫不经心,第二次来时的匆匆切切,直到这次不紧不慢踱步到院子外?,他?才注意到原来月亮洞上面还写着?一块名为“兰漪院”的石匾。
这名字其实十分寻常,可?是现下福康安却觉得其分外?动听又合时宜,只因它恰好对?上了南兰的闺名。
两个半大?的少年少女正?是爱新奇好玩的年纪,今日刚看了红楼的戏,一路上直到进了房里还一直谈论着?这戏里的情节,等深入地聊了之后竟隐隐有了分歧。
南兰不喜贾宝玉的风流多情,对?红楼女儿们颇多怜惜,但福康安对?前者的做派不觉有什么问题,对?后者的处境也浑不在意。
不过福康安最善察言观色,待他?意识到南兰微微不快地蹙起的细眉,便立刻圆滑地转换了话头,好在南兰也无意争辩。
两人便自然地说起了江南风物。
但南兰的态度却微不可?查地淡了一些,江南女儿本?就自幼养在深闺,随着?年纪越长,容貌越盛,父亲就更?不让她出门一步。
福康安从前还有同样出身权贵人家的狐朋狗友们相伴,南兰却是第一次遇到能?说话的同龄人,因此?才轻易原谅他?的冒犯友善起来。
只是以小见大?……他?们到底是不同的。
如常说说笑笑一会儿,待到要用午饭时福康安要回自己院子,说下午再来找她顽时,南兰便让他?不必来了。
未作冷色,依旧神色温雅,“明日开始,府里就该给我寻老师上课了,下午我也要准备一二,怕是没空招待你。”
福康安颇为失望,但也无法,只能?依依不舍离去。
而且说来他?自己也是要上课的,今日还是逃课了呢,之前去外?面看戏也是逃课,再连续几天如此?,只怕他?阿玛就该教训他?了。
***
果然,就像南兰所说。
她来了富察府几日都在院子里无所事事,但在她去见过瓜尔佳氏后的第二天,就有主院的婢女亲自领了一个从据说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过来教导她宫里的规矩。
之后还会有专门教她读书?、音律、笔墨、丹青的先生,除此?之外?她有什么想学的,也尽可?以提出来,富察家便会再去找专门的先生来。
南兰对?此?没什么怨言,自己排好了课程时间?便开始默默学。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后,她便很适应富察府里的生活了,而福康安之后倒没再逃课,但下了学也不再应朋友的